去火車站領婆娘(一三)

依娃

大食堂剛開的時候,一到食堂,也是這麼誘人的香氣。那饃大得一個有半斤,白得比雪還白,喧騰得比太陽曬的棉花還喧騰。大隊書記李廣志說,共產主義就要實現了,共產主義就是天天吃白麵饃饃,敞開肚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張大嘴,狠狠咬了一口,嚼著、嚼著,饃饃嚥下去,我覺得我跑陝西跑對了,就為吃一口白麵饃饃。可是喉嚨乾著、澀著,我嚥不下去。我趕緊喝了幾口紅豆稀飯,糊糊的,有小米的香和紅豆的香。我的老家甘谷也是出紅豆、綠豆、黃豆、扁豆這些豆子的,小米、黃米這些雜糧也長得好,誰家煮稀飯,路過的人都聞著香。可是都搜著上繳國家了……

我吃著、喝著,身上熱乎起來,感覺人一下充了氣,有力氣了,骨頭硬幫起來了。喝稀飯的時候,我覺得嘴角有點鹹,一抹,是臉上淌下來的眼淚,啥時候淌的?我自己都沒有覺得。我就想著自己命苦著,娘老子一起沒有了,哥哥勞改去了,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娃往人家陝西跑,黑天黑地能凍死人。咱也摸不著個東南西北,不知道下了火車,下一步往哪裡踏,是深是淺……

我抬頭一看,那個男人一直在看我吃。我很不好意思,避開他的眼光。吃著特別香的豆腐白菜,我就想:餓的時候給一口,是搭救咱的命哩。如果這個人張口要收留咱,咱就跟上去。做啥我都願意,要好好報答人家。

那一頓飯是我一輩子吃得最好、最香、最飽、最舒坦的一頓飯。我把兩個白麵饃饃吃掉了、一大碗紅豆小米稀飯喝掉了、一碟豆腐白菜吃掉了,把稀飯碗和豆腐碟子舔得乾乾淨淨,怕留下一點湯水。(一三)

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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