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的房子（全文完）

陳錦捧起旗袍，把頭埋進去。薯莨縐紗籠著陳錦的白臉，好像一片月亮浸在水裡，被水中的枝椏網住，沉不下去，也升不上來。

陳錦再也沒化過妝，指甲油也不塗了，當然也沒見過子弘。不過陳錦到底得了一部新手機，是子弘在網上給陳錦訂的。胸針呢，學校裡是戴不出去的。大家了解陳錦的家境，堂而皇之地戴上胸針，簡直是小說裡失貞女人胸前繡上的紅字。不過等到畢業、工作，時間長了，以前男女之間見不得人的事情，或許以後可以像勛章一樣炫耀。

畢業那天，陳錦在北門拖著行李等車，看見不遠處那部熟悉的車子裡，一隻手伸出來，招呼一個美女。一截白白軟軟的胳膊晃動，好像蘋果裡探出頭的蟲子，陳錦覺得莫名的惡心。

陳錦還是個孩子，母親帶她去菜場買菜，下午的菜總比早上便宜。陽光略過眾人的頭頂，聚在山上，那些房子的玻璃映出耀眼的光芒，為整個城市做個壯麗的加冕。太陽落下去，拖了片夕陽，像一隻碩大無比的火鳳凰。這鳳凰得了失心瘋，一頭撞在豪宅的玻璃上，折斷翅膀、撞破頭顱，濺出一片血紅，灑了一地。母親仰起頭，年輕的臉如同一柄漢白玉做的承露盤，接住的夕陽，是滾滾不斷的胭脂。

母親對陳錦說，不知道有錢人的房子是什麼樣子？一個人要積了幾世的福分，才能住進那樣的房子。

母親上了歲數，菜場已經成了廣場。陳錦扶著母親在廣場上散步。母親依然不忘山上的房子，抬起頭，像從前一樣，問陳錦，有錢人的房子是什麼樣子？

陳錦摟住母親，輕聲說，我告訴你，有錢人的房子就是這樣。（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