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沒空育兒 兒童陪伴師成救星? 最高稅後年薪84萬
月薪4萬元人民幣(約5507美元)、包吃包住,還能和孩子們一起玩…,因應家長們拚事業無暇照顧孩子,「兒童陪伴師」成為近年來火紅的新興職業,背後卻隱藏親子關係疏離等問題;這份高薪工作在心力上的耗損也非一般人能想像。
當雇主六歲的孩子叫她「余老媽」,余芬感到一陣侷促,因為她不是孩子的媽媽,而是一名兒童陪伴師。
★家長太忙 應運而生
隨著現代人工作繁忙,許多家長想讓孩子全面發展、有優異成績,又沒有足夠時間陪伴孩子,於是兒童陪伴師這個工作應運而生。上觀新聞報導,26歲的余芬已經有3年多的陪伴師經驗,課業輔導、陪伴遊戲、引導兒童行為習慣等,都是她的工作內容。
然而,作為家長主動邀請的「闖入者」,余芬和其他陪伴師看見了許多家庭的教育問題,以及孩子的真實需要。
余芬入行第一位陪伴的是讀幼兒園中班的帥帥,她發現孩子有些過於自由:比如撞到別人毫無反應,不肯排隊;在一次幼兒園的展示活動裡,因為著急上台,帥帥動手撕了其他小朋友的畫作。
父母認為孩子一些行為習慣隨著年齡增長會自然糾正,但余芬並不這麼認為,為了讓帥帥有排隊意識,她刻意反覆訓練,出門前還會提問帥帥出去後的注意事項。余芬到帥帥家一個月,幼兒園老師反饋孩子進步很大,媽媽只能如實交代,因為家裡請了陪伴師。
有十年教培經驗的王丹丹(化名)在一個雙胞胎家庭裡也遇到類似情形。報導指出,在國際學校就讀的雙胞胎女孩情緒容易突然爆發,生活中也幾乎不說「對不起」、「謝謝」。家長為了幫孩子培養好習慣和品格,決定聘請陪伴師。在陪伴的過程中,王丹丹要不停提供情緒價值,在孩子表現好時要立刻稱讚,在她看來,這些都是塑造孩子品格的重要反饋。
★學習計畫表 量身訂製
除此之外,王丹丹還必須為孩子制定每天行程的時間表。「晚上7時30分完成所有事情,8時開始睡覺,8時30分要睡著。」因為雇主希望孩子度過的每一刻都有意義,因此從英文學習、作業輔導、遊戲互動、戶外運動等每一項活動,時間都準確到分鐘。
面對不同家庭的具體情況和需求,陪伴師的工作是一場私人訂製的服務。設計幼兒的一日流程、周計畫、月計畫這類表格幾乎是職業標配。有的計畫表細緻到要專門列出孩子的洗頭時間。有的家庭會要求陪伴師嚴格執行計畫表,甚至具體到每天書看到哪一頁。
據報導,一家陪伴師中介機構負責人把雇傭陪伴師的家長分為三類:忙碌的家長希望陪伴師可以彌補自己因為工作社交,無法每天穩定陪伴孩子的缺憾;不知道如何促進孩子發展的家長,想讓陪伴師給孩子更專業的引導;還有一種是孩子身體有問題,需要特教陪伴。
大部分陪伴師陪伴的孩子年齡集中在三至十歲,不過也有例外。成都的阿冰第一次做陪伴師,遇上的是一位輟學在家、患有抑鬱症的16歲少女。女孩總是待在反鎖著的房間裡不願意出來。門上貼著的幾張A4紙上,密密打印了100多條要求,如必須敲門同意才能進;聽到了尖叫,敲門要說「小姐,請開門」;如果得到回應,就開門進去,叫「小姐」三遍沒有回應,就不准再叫。
雇主對阿冰的要求是,看護好女兒的安全,開導情緒。女孩在房間裡一有動靜,女雇主就催阿冰去看看什麼情況。阿冰明白,自己是替家長看著孩子不要有自殘行為。
而更多家長聘請陪伴師的目的是為了孩子的學習,余芬分享另一個工作經驗,家長希望給孩子創造一個英語交流的環境,一年級的男孩和二年級的女孩每天都去各種培訓班上課,余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車上和孩子用英文溝通。從別墅區的家到城區中心的國際學校,單程要一小時,每天早上見到在車裡睡著的孩子,余芬不忍心叫醒他們。
在余芬看來,這種看似高效的安排有些過頭,「小孩也要有喘息的時間。」小男孩的身高不達標,身體情況跟不上密集的學習安排,應該增加休息時間,而不是早早加入「雞娃」圈子。
一位江蘇的陪伴師分享自己的經歷,雇主要求她帶孩子做語文閱讀,但孩子字認少,連讀書都不會,更談不上閱讀理解,「沒有基礎,怎麼拔高?」
報導指出,有的家長對孩子要求過高,有的則過於溺愛,還有的家長對教育缺乏正確的認識,這些都給陪伴師的工作帶來了不小挑戰。像阿冰工作的第四個家庭,父母長期出差在外,孩子由奶奶帶大。六歲的小孩還不能自己主動穿衣、刷牙,吃飯要大人用勺子餵。女主人想請一個和自己站在同條戰線的陪伴師,對抗孩子奶奶的教養方式。
★不是家人 卻更似家人
雖然在工作過程中常遇到各式各樣的挑戰,但在長時間的陪伴下,陪伴師變成了「不是家人卻更似家人」的存在,這也在他們的心裡造成不小的矛盾。
陪伴現在的家庭兩年後,阿冰發現對自己陪伴孩子的感情越發深厚。「有時候我把他當做兒子了」,孩子感冒發燒,阿冰也心痛地流淚。最近一次去籃球課的路上,男孩甚至對外婆說,現在全家有六個人,除了爸爸媽媽、外公外婆,他把阿冰也算在家人裡。
被孩子叫余老媽的余芬也表示,「他們把對父母的情感寄託放在我身上,並不是一件好事。一方面說明我跟他感情好,但另一方面,是不是說明父母對孩子的關注度不夠多?」
一位上海的陪伴師說,每次休假回來,家長經常第一時間向她道歉,因為他們在帶娃時,孩子不小心受了傷。這位陪伴師感到有些尷尬,「孩子明明是她的嘛。」
有陣子,余芬進入了瓶頸期,變得焦慮又自我懷疑。「我真的能幫助得了孩子嗎?」她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經給雇主出了建議方案,但家長沒有改變。「做陪伴師時間愈久會發現,有些問題不是我能解決的,也不是一、兩年能解決的。」後來,余芬不斷告訴自己,養育的主權還是在父母的身上。
●雇主要求千奇百怪 她自嘲「地主家丫鬟」
要做陪伴師,你最好長相普通,沒有過分漂亮,但也算不上醜。不要太高、不要太矮、不要太瘦、不要太胖、不要單眼皮、不要牙齒不整齊、不要屬虎、不要腳大,不要長痘…,一位95後陪伴師細數自己見過的各式家長的要求。余芬在視頻面試時因為偏胖被刷過,雇主擔心她在做遊戲時追不上孩子。
上觀新聞報導,即便雇主的要求千奇百怪,但從去年開始,愈來愈多的人正加入陪伴師的行業。
錢多、事少,是不少人對陪伴師最初的印象。今年在行業內收入最高的陪伴師達到了一年稅後工資84萬元,但不同陪伴師之間薪資浮動差異巨大,余芬表示,「高收入對老師要求特別高,從學歷、語言能力、生活背景、工作經歷經驗,給孩子帶來的附加服務,非常考驗綜合能力。」她想勸退那些對高薪抱有憧憬的同齡人,「這個職業的付出,比想像中多得多。」
在王丹丹的觀察中,已婚已育的人做陪伴師更有優勢,「家庭關係是複雜的,陪伴師突然進入一個大家庭裡,要跟孩子相處,跟整個家庭相處,需要處理人際關係的智慧。」
每當有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諮詢王丹丹做陪伴師的經驗時,都會她被潑一盆冷水,「剛大學畢業,社交關係還沒建立,就進入一個家庭裡,社交關係全封閉了,你先提前仔細想好這件事。」
「我不只是陪伴孩子,更是全身心陪伴這個家庭一起成長。」做陪伴師時,王丹丹迫切地感到,需要有一個屬於陪伴師的社交網絡。「月薪4萬」的標籤登上熱搜後,王丹丹建了一個陪伴師社群,已經有100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陪伴師加入。她們在群裡分享工作資料,也不時分享和雇主相處並不愉快的故事。
由於兒童成長陪伴師尚未列入人社部的相關職業目錄,不論是雇主還是陪伴師自身都對職業的定位不夠清晰,職責範圍更容易被隨意擴大。
第三份陪伴師工作開始前,阿冰和雇主談好只管陪伴孩子,不負責做飯等家務。等到真正開始工作,對方又希望阿冰能照著小紅書學做菜,但絕口不提加工資。在浦東做陪伴師時,余芬被雇主要求給孩子洗衣服、整理房間、倒尿盆。余芬開玩笑說,自己像地主家的丫鬟。
還有陪伴師被雇主要求「被小孩打罵不能還手」。小男孩喜歡把校牌掄起來甩,他的陪伴師在管教時打了孩子手背,被家裡的司機向雇主告狀,說陪伴師情緒不穩定。
有的家長甚至有變相「甩鍋」的情形,「小孩如果沒有被引導好,就是你的能力不匹配,我們不需要你,換下一個老師,家長從來不找自己的問題。」一位陪伴師吐槽道,將兒童的表現和陪伴師的工作效果粗暴掛鉤並不公平。
陪伴師這個職業的出現,也引發社會質疑:家長將陪伴職責外包,是否會影響孩子的教育及親子關係?環球網報導,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認為,家庭教育最好的方式是親自陪伴,家長的積極參與和情感投入,是孩子成長中不可或缺的支持,「家長才是最好的兒童成長陪伴師」。
余芬說:「高質量陪伴不一定是天天的,可能有的家長很忙,哪怕說這一年只給小孩一兩個小時,這段時間裡你們可能在家裡玩捉迷藏,或者兩個人去騎自行車,不一定要花很多錢,是你在聽孩子說話。」
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家長花錢緩解育兒壓力顯然是不得不的做法。潮新聞分析,為了讓兒童陪伴師朝專業化、規範化方向發展,應明確陪伴師的角色定位,認清其是家庭教育的輔助者而非主導者;另外要加強兒童陪伴師專業培訓,相關部門加強監管和規範,才能讓「高質量陪娃」這個社會新趨勢為更多家庭帶來實質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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