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此生歸屬 王鼎鈞:故鄉是我的初戀,紐約是我的婚姻

記者鄭怡嫣/紐約專訪

問:前面提及顛沛流離,鼎公自中國大陸到台灣再到紐約的經過,是兩岸關係一段不堪回首的時代縮影,您自身曾身涉國共矛盾之中,作家張大春新近演講幫大家回顧了這段不可思議的經過,他的結論是國家辜負了鼎公,甚為沉重。您如何看待這段人生與歷史?

答: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我七歲,開始有國家觀念。我受的教育是國家多難,這一代人要救國,救國需要犧牲,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衝突。戰爭來了,我經過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戰爭是反淘汰,我苟全性命,萬劫歸來,倘若加減乘除,其中總有對不起國家的地方。國家並不欠我什麼。說到這裡,我的大白話不夠用了,借用文言,去臣無怨詞,憂讒畏譏。

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對不同的訪問者說過,我這一生混到三個國,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有一個美利堅合眾國。人生在世不能沒有國家,但是最好只有一個國家,國家多了可能是一種折磨。我的問題是有三個國,沒有家,四海漂流,處處非家處處家,用台語來形容,我這樣的人「只有路,沒有屋」。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對不同的訪問者說過,中國生我,台灣養我,美國用我。故鄉是我的初戀,刻骨銘心,紐約是我的婚姻,侯門一入深似海。

我這一生只好稀里糊塗,不求甚解,但是下一代呢?我不止一次告訴孩子們,你們是法律上的美國人,血統上和文化上的中國人,要溶入美國主流社會,但是保持中國的特色。愛中國,效忠美國,葉落未必歸根,風媒水媒,分散也是繁殖。這也算是「極無可如何之遇」了,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

王鼎鈞與妻子王棣華在自家後院賞梅,攝於2009年5月17日。(本報資料照片)

中華民國 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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