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曼觀點／罷工與製造業有什麼關係？

聯合汽車工會(UAW)為勞工力爭更好的薪資和福利，當然合理。但工會發動罷工是否反應過度？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克魯曼坦承無法確定，既因他並非汽車業經濟專家，也因為最終敲定的協議，很可能比工會目前爭取的調薪幅度來得小。

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22日在紐時專欄指出，前任總統川普和現任總統拜登都承諾重振美國製造業，儘管川普亂打貿易戰，並未兌現諾言；拜登擁抱產業政策，似乎成功機率較大。但這引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創造更多製造業工作，成為美國一大施政目標？

製造業是好工作？

克魯曼指出，一部分解答在於，美國社會普遍認定「製造業工作是好工作」——薪水高，福利優渥。然而，未必總是如此，製造業工作並未本質上就比從事其他行業工作來得好。在美國，基本上從羅斯福時代到雷根時代，製造業工作的確是好工作。但是，資料顯示，自1980年以降，美國製造業的實質薪資便大致走下坡，在汽車製造業尤其明顯。

今昔對照，渴望恢復昔日好景的懷舊情緒，正是川普「使美國再度偉大」(MAGA)口號引起藍領勞工選民強烈共鳴的主因。然而，昔日製造業工資相對較高並非憑空得來，而是工會努力與資方協商的成果，而當年製造業工會比其他行業工會強勢得多。後來，工會勢力式微，工會組織率江河日下，製造業工資高人一截的優勢也就隨之消失。

再從這角度檢視當前美國汽車工人罷工情況。拜登政府的產業政策或許能導致一波製造業就業復甦(儘管不可能回到昔日製造業占全美非農就業三分之一的盛況)，但創造出的新工作未必是很棒的工作。

克魯曼說，這不表示「製造業復興」毫無用處。照現在情況看來，拜登政策創造的工作，許多是位於美國經濟發展相對落後的地區，只要有工作機會都可能受當地人歡迎。但新工作要成為好工作，唯有在重振製造業的同時也恢復勞工議價權，才可能辦得到。

政治環境不利工會

重點是：沒理由工會復興只能局限於製造業。製造業之所以在美國工會運動中扮演核心角色，是歷史上的偶然而非必然。昔日政治環境有利工會勢力壯大時，當時讓人想組織工會的大公司，大多從事製造業。但隨著美國經濟重心從製造業日益向服務業，沃爾瑪(Walmart)取代通用汽車(GM)成為全美最大民間雇主，政治大環境也對組織工會愈來愈有敵意。

克魯曼的結論是，如果汽車業勞工因為罷工而贏得工作條件和福利大幅提升，此事件的教訓不該是「我們能使製造業工作再度變好」，而是「我們能藉由協助勞工改善議價權，使工作變得更好」。

衰退與軟著陸

美國經濟正接近軟著陸，或是瀕臨衰退？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針對此議題，透過分析相關顧慮，在紐約時報專欄有一番探討。

疑慮一：

自去年3月至今，聯準會(Fed)為了打通膨，已把聯邦資金利率目標區間從0%提高到5.25%，基於貨幣政策的「延遲」效應，這一連串升息對經濟的衝擊尚未完全顯現出來，若以往年從Fed啟動緊縮循環到衰退開始發生平均相隔約22個月來推估，經濟衰退可能在明年1月前後展開。

克魯曼說，「需要觸動一波衰退才能馴服通膨」的論點愈來愈站不住腳，實際情況是，現在見到通膨正迅速降了下來，同時未見到失業率明顯升高。

現在的問題是：美國是否仍將滑向衰退？展望混沌不明。

疫情造成「詭異」的扭曲

克魯曼坦承，該相信哪一方，他也不確定。疫情造成「詭異」的扭曲，歷史上的類比似乎也不像往常有幫助。

目前為止，美國經濟面對Fed一連串升息壓力，仍展現強得出奇的韌性，但這種情況是否持續下去，誰也沒把握。

然而，如果Fed緊縮貨幣政策將會導致衰退，依照往年的政策傳遞管道，衰退照理說主要會透過房市進行。Fed大舉升息，的確已大幅推升房貸利率，房貸利率將近一年前就升抵7%了，後來就上下波動。往常升息循環導致衰退的過程，如今似乎不再依循相同路徑。或許其他衰退途徑可能發生，但歷史關聯性無法提供指引。

疑慮二：

經濟支柱已出現裂縫，包括學貸恢復還款，汽車工人罷工，Fed大幅升息衝擊銀行、導致信用吃緊，以及在家工作興起恐將扼殺商業不動產市場等。

克魯曼表示，對於「裂縫」可能正在形成，他並不否認有這種顧慮。換一種方式來說，使人對「緊縮貨幣政策將導致衰退」存疑的同一件事——利率已經升到高點且長時間居高不下，但至今尚未見到衰退——也意味壓力可能隨時間推移而加重。

疑慮三：

Fed不再擔心衰退，但這可能更令人擔心衰退會來臨，因為那會使Fed更無所忌憚，變得在不該升息時繼續升，或在應該降息時卻不降。那將使衰退更可能發生。

Fed最新公布的經濟預測上修了今、明兩年成長預測，把今年預估成長率從6月估計的1.0%大幅調高到2.1%，明年預測從1.1%上調至1.5%。

克魯曼認為，Fed最新經濟預測真正令人驚訝的，是對軟著陸「可能性」更加樂觀。

檢視去年12月Fed發布的經濟預測，可發現Fed對未來通膨的預期改變不大；但當時Fed預期通膨減緩(disinflation)會透過失業率驟升促成，但最新經濟預測已刪除那些措詞。

請領失業給付 降到低點

另外，最新數據顯示，美國初次請領失業保險給付人數，竟降到1月來最低點。由於這項數據常被視為景氣衰退的早期警訊，由此可見，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還沒見到衰退正在發生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