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萌寵/伴我7年 曾經的「妹妹」
在人世間我沒有妹妹,而我又希望有個妹妹,於是,我的寵物貓就成了我的妹妹。
母親是貓癡,生前陸續飼養了很多隻貓,凡是格外喜歡的,她甚至能記住愛貓的生日。妹妹出生於1983年7月19日,母親當年清楚地告訴我,那是我在滬上讀研的第二年。我住校,暑假回家住,看到才出生十來天原名「咪咪」的小可愛,就喜歡得不得了,「妹妹」的稱呼就衝口而出,把一旁正喝開水的弟弟笑得一口水噴出來,嗆著咳嗽了好半天。
妹妹長得很秀氣,背上是深黄、淡黄夾條花,肚腹處一片雪白,腦門上有個黑色的「川」字。那時牠小得我一隻手就可捏住牠。我常常逗牠玩:把牠捉到桌上,牠想躲開,走到桌邊,不敢往下跳;我又把牠裝進剛吃完糕點的塑料袋中,看著牠不知所措的傻樣,把我笑得前仰後合,心中所有的煩惱事都扔到爪哇國去了。
妹妹既得我領養,我自然負擔起了妹妹的伙食。母親每天從菜市場回來,會買來妹妹的吃食,魚頭尾、魚肚腸等飼料,每天3分錢。後來陸續漲到5分、1角、2角乃至3角一天,我堅持買單絕不後悔。我那時讀研的學生津貼僅48元,我竟然還不時買零食給妹妹吃,尤其是9元6角一盒的豬肉脯,我自己都不捨得吃,卻給妹妹獨吃,母親說我神經病了,我不以為然。妹妹營養充足,所以牠渾身的毛緊緻、油光水亮,顯得更加神采奕奕。鄰居們那些毛色枯散的貓們自慚形穢,見到我妹妹都自覺退避三舍。
妹妹半歲開始生孩子;如果都留下,得有幾十隻,不是我家能供養得起,何況那時父母的住房只有15平方米。所以小貓都分批送給其他愛貓者。每送走一批小貓,作為母親的妹妹都要叫喚半天。可知母子天性,動物世界也存在。最後只留下一個名叫「阿黑」的小黑公貓,母子倆在我家一直安居到我的母親仙逝前後。
33年過去,妹妹與阿黑依舊活在我的腦海中。倒是留下妹妹陪伴我做作業的溫馨合照,可是阿黑的還沒來得及拍照,唯留下了遺憾。
依然記得,家裡養過一隻饞貓,一轉身間,就偷吃了我剛煎好的排骨;還鬼精,躲到床下使我打不到牠。相較之下,妹妹的修養非常貓可比:從不偷吃。飯桌上再豐盛,牠只在桌下轉圈兒,不會趁主人不注意時,跳上桌來大快朵頤,耍那大不了挨頓打的賴勁,所以妹妹挨打的紀錄是空白。而且妹妹曉得阿黑是牠兒子,我即使買來零食多分點給阿黑,妹妹吃完自己的那份,就走開了,絕不會去搶食阿黑還沒吃光的。
闔上雙眼,還能看見那幕非過來人能想見的場景:1987年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了《宋詩鑒賞辭典》,其中我的鑒賞宋詩文發表了48篇,領取稿費人民幣915元,是我當年講師月薪120.55元的7.5倍。所以我除了買好菜請客全家之外,又囑託母親買了四條河鯽魚,按我們自己吃的口味油煎了紅燒。兩貓分食制,所以每貓中午、晚上各一條。當貓盆中各盛了一條微熱的紅燒鯽魚,我敲盆叫來母子兩貓用餐,自己回到飯桌與全家團聚,邊觀察貓的動靜。
難以令人相信的是,兩貓都疑惑地看著盆中魚,沒有一貓低頭去吃,卻不約而同抬起腦袋,向我們飯桌望來,像是徵詢怎麼回事,全家大笑。我走出座位,把兩個貓腦袋按到盆邊,命令道「乖,吃。」兩貓這才低頭狼吞虎嚥,直到把盆子舔得乾乾淨淨。
閤家歡聚、寵物承歡的良辰好景,此生已矣:母親父親先後仙逝,貓們也風流雲散了。
先是阿黑走失,因為不捨得給牠去勢,野性漸長,終於逃家不再歸來;妹妹心灰意懶,即便老鼠在牠面前挑戰,牠都懶得動彈。母親逝後,前夫不好協商,允我帶妹妹去自家中。妹妹還搗蛋,不時從家中閣樓自上而降,一下跳到下面供奉母親的桌子上;父親叫罵,妹妹我行我素,最後父親不打招呼就把妹妹送給了外地朋友。外地朋友是否繼續豢養著身分已屬老貓的妹妹,還是半路放跑了牠,我不敢問及。時為1990年。
我今生就這個妹妹,曾誓言要養妹妹終生,結果卻是食言了。25年前曾為文《妹妹,我對不起你》。此小文為懷念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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