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旅遊意外 我在巴庫摔斷手

焦明

我的高加索之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結束在亞塞拜然(Azerbaijan)的首都巴庫(Baku)。準確的說,行程開始的前一天,我在巴庫一個廣場上跌斷了兩隻手,第二天即被送回美國。

伊拉克裔英國女建築師札哈哈迪的作品Heydar Aliyev Center,一個流線體型的建築奇蹟。(作者提供)

我有個毛病,不喜歡的東西不看,喜歡的會窮追不捨,比如那位伊拉克裔英國女建築師,札哈哈迪(Zaha Hadid)的作品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有機會我就想法接近。在杜拜,我即破費住進ME Hotel。從外到裡,從公共空間到私密臥室洗手間,都仔細拍照供事後玩味。

巴庫有座建築是她設計的,叫蓋達爾·阿利耶夫中心(Heydar Aliyev Center),一個流線體型的建築奇蹟。這座文化中心包括了一個會議廳、一個藝廊和一個博物館。我們的旅行團第二天會去,但旅行團是帶大家進去參觀,不會在外面停多久。而我卻想細觀其外貌,因此,提早了一天到達巴庫。

亞塞拜然的首都巴庫市,地理位置十分奇特,它向裏海勾伸出去,像一個鷹鈎嘴。這古城位於東西方的十字路口。(取自谷歌地圖)

從機場到旅館,窗外奪人眼球的現代高樓,一幢接一幢,還以為車開在杜拜的街道呢,心中暗喜,早來是對了。

一腳踏空 摔跌在地

我一早搭巴士直奔它去。11點才開門賣票,這時還沒有人來參觀,我可以從容地繞著這白色龐然大物慢慢逛。建築由大理石廣場烘托著,我細察那些高度不一的弧線如何跟地面打交道。不意還沒繞完360度,就被遠處警衛叫住。這時漸近正午,陽光照在這片白色的地面,格外耀眼。突然我一腳踏空,人往前撲,整個身體摔跌在堅硬的大理石地上。腦子昏暈一陣後,想爬起來卻不行,一看我的手,呀,怎麼像兩根「螺絲釘」,嚇死人了。

巴庫市的地標「火焰塔」Flame Towers,由三棟摩天大樓組成,外觀設計宛如火焰,入夜後則有燈光秀。(作者提供)

這時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站了一圈,唧唧喳喳看著我,我請求他們幫我叫計程車回旅館。他們卻說:不,要叫救護車去醫院。哎,他們不知道我只有回旅館才可獲得救助,因那裡有旅行團呀。五分鐘後,救護車嗚嗚的來了,車上的醫生會說英語,立刻給我打了止痛針,雙手上了夾板,並問明底細。我也真運氣,斜肩包裡裝著所有的文件:護照、簽證、信用卡、旅行證件、保險書、團員名單等。醫生翻看之後,對我搖搖頭嘆道:你昨天才下飛機的啊。

醫生聯絡上了我的旅行社O.A.T. ,旅行社立即安排當地的負責人亞辛趕到現場。亞辛是巴庫土生土長的年輕人,他告訴我,救護車是政府免費提供給民眾的,包括外國人在內,但只送到公共醫院,而你應該去通英語的私人醫院。就這樣,我進了巴庫一家昂貴的醫院急救。

在加護病房麻醉藥醒來後,被告知一隻手腕已拉直到位,另一隻則因碎得太細小,需要開刀,而手術要在碎骨的血腫期,也就是五天內軟骨痂未生成之前進行。我躺在病床上,真是千頭萬緒,要馬上訂回國機票嗎?

忽覺尿急,想按鍵叫護士幫忙,發現手指竟然不能「按」,我大吃一驚,上廁所不能拉拉鍊,不能脫褲子穿褲子,所有手的功能全失去了,怎麼辦啊?我意識到該去弄條裙子來。

伊拉克裔英國女建築師札哈哈迪的作品Heydar Aliyev Center,一個流線體型的建築奇蹟。(作者提供)

天剛亮,亞辛來醫院告訴我,已買好中午回美的機票,要我快回旅館收拾行李。亞辛背著我的包包,操作我的手機,給我地球那邊的家人和銀行打電話,包辦一切出院手續。

廣場意外 早有前例

我請旅館的女服務生幫我把睡褲剪成一個大開襠褲,外披醫院的罩袍,跟住了一晚的希爾頓酒店說再見,坐上亞辛的車,往機場開去。

後來亞辛告訴我,我跌倒的廣場也有人跌過。曾經有人建議在地上畫線,或豎警示,但都沒有成功,因管理層認為,哈迪的設計有她的統一性,不容變更。

出事當時,我就奇怪,好端端的廣場我為什麼會踏空?原來地面是分割不平的,以幾道螺旋似的線條向外延展,靠近建築的地面是平坦的,愈往外伸,線條兩邊地面的距離就愈拉大,從無差距到邊端大概一呎的高度。地面的高低不平,使陽光的照射形成了陰影(如果陽光直射的話就沒有陰影),那些陰影的線條向外輻射出去,從無,擴成明顯的梯階。可以想見,在不同的時辰,那白色大理石地面會出現何種圖案。啊,札哈哈迪,我跌在妳超凡的創意上。

札哈哈迪的作品Heydar Aliyev Center地面高低不平,如無陽光直射,沒有陰影易摔。(路透)

旅行到巴庫,雖然不必跋涉千山萬水,但也要飛18小時,大半個地球了。所以當我從旅館的窗戶看見「半月酒店」和「火焰塔」時,立刻換裝下樓去。一邊是廣闊的裏海,一邊是高樓林立的都城。沿著裏海是一道長長的國家公園,有市府大樓、歐式噴泉等,它像極了芝加哥。芝城瀕臨密西根湖,沿湖大公園裡有白金漢噴泉等。芝加哥的濱湖步道,從千禧公園的雲門,可一直走到水族館、天文館。而巴庫的海邊國家公園,自半月酒店也可一直走到迷你威尼斯和最尾的地毯博物館。我走到日落天黑,只走了一半還不到。

巴庫地理位置十分奇特,從飛機上看,它直向裏海勾伸出去,像一個鷹鈎嘴。它可是個千年古城喔。位於東西方的十字路口,有波斯的拜火教、阿拉伯的伊斯蘭教和沙俄的過去。

巴庫市地標,右側為Crescent旅館。(作者提供)

昔稱黑城 空汙嚴重

馬可波羅曾寫過,巴庫的石油向金帳汗國(又稱欽察汗國)、莫斯科公國和歐洲國家進行貿易。

巴庫汗國在「俄波戰爭」後併入了沙俄的版圖,1922年成為蘇聯的一部分,打來打去都是為了爭奪石油。巴庫在19世紀初已有100多家石油公司在此運營。到1860年代,巴庫油田占世界石油供應的90%。 在「蘇德」戰爭期間,希特勒說:「除非我們得到巴庫的石油,否則戰爭定會失敗」。

巴庫曾有「黑城」之稱,因大量煉油廠的煙霧造成不見天日的空氣汙染。本世紀初,巴庫開始前所未有的重建,將前工業用地開發為「白城」。數千座蘇聯時期的建築被拆除,填平了巴庫灣的海灘,造了濱水區的景觀公園和一系列的地標建築。還曾申辦2016和2020年的夏季奧運會,但未拿到主辦權。

巴庫是新舊交融的現代都市,我僅瞄到它炫目的現代奇蹟,卻無緣跟團員一起參觀它的世界文化遺產--希爾萬沙宮殿(Shirvanshah’s Palace Palace)、少女塔(Maiden Tower)、防禦城牆、劇院、清真寺、綠巴扎等。

再來巴庫? 「不會」

飛機上,商務艙特座,空服員頻繁在我身旁走動,替我拿東西蓋毯子,幫我擦手擦臉,調整睡椅,用吸管進食。全程20多小時包括轉機,我沒有上大號,想來何其幸運。

醫生為我準備了自行注射的止痛針,附上醫院報告和醫生證明。當劇痛來襲,我央求打這止痛劑,空服員不肯,只給我吞泰諾止痛片。他們寧願來回拭擦我的眼淚鼻涕,忍受我的呻吟,就是不給我打針。

在去巴庫機場的路上,經過那耀眼奪目的Heydar Aliyev Center,亞辛指著它問我,你一定不會忘記它吧? 還會再來巴庫嗎?

「不會!」 我說。

札哈哈迪的作品Heydar Aliyev Center,不少遊客前往朝聖。(路透)

亞辛看著我,慢慢地說:Never Say Never。

石油 博物館 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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