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書/同題寫作 王鼎鈞、程奇逢上演「四手聯彈」

紐約世界書局提供

「四手聯彈」一書所收作品共37個主題、65篇文字,分成兩輯。第一輯是王鼎鈞與程奇逢兩人「輪流發球」的千字專欄散文,緣起於兩人設計的一個專欄,同一個題目,每人寫一篇不同的文章,合併在一起刊出,借以表現世事不只一個層面,人情不只一個角度,利害不只一個標準。第二輯是兩人沉實厚重的散文。

本書內容豐富,作者雖人在海外,但北戴河的海浪,都江堰的風,鳳凰古城的廊橋,時時縈繞心頭,不曾離去,志在與讀者共同吟詠山河深情,表達了對中華文化的熱愛。

王鼎鈞,山東省蘭陵人,1925年出生於一個傳統的耕讀之家;1949年到中國台灣,服務於「中國廣播公司」,還曾擔任過多家報社副刊主編;1979年應聘至美國的大學任教,之後定居紐約至今。

王鼎鈞的創作生涯長達半個多世紀,著作近40種。從20世紀60年代早期的作品到1975年「開放的人生」,再到80年代初期「作文七巧」,其「人生四書」、「作文四書」等作品在中國台灣銷行極廣,至今不衰。

自70年代末期起,王鼎鈞開始了「碎琉璃」等獨樹一幟的文學創作;1988年「左心房漩渦」出版之後,更被譽為「當之無愧的散文大師」。從1992年至2009年,王鼎鈞歷時17年陸續發表「回憶錄四部曲」,融人生經歷、審美觀照與深刻哲思於一體,顯示一代中國人的因果糾結、生死流轉。另出版了「春秋花果:王鼎鈞自選集」、「愛情意識流」等書。

程奇逢,出生於上海。美國匹茲堡大學碩士。現任「紐約一行」文學雜誌編輯,法拉盛詩歌節組委會委員。

書摘/紐約地鐵的滋味(節錄)

●程奇逢

紐約地鐵的入口很像一個礦坑的入口。狹窄、呈正方形、一直往下,通往晦瞑的某個地方。它沒有礦井常有的沉井,每天幾百萬人自覺自願地沿著破舊的階梯,走到地下幾十英尺的地方。老人們貼著扶把慢慢地走,神情像哲學家那樣專注和凝重,他們大約是在思考,尚存力氣用盡之時和哲學迷題破解之時,哪個先來到?年輕人則歡快地跳躍著往下跑,還有等不及季節的轉換,提前露出修長大腿的女人。嬰兒則被放在嬰兒籃裡,被父母小心提著,這是一幅完整的人生圖畫。

下礦井需要一頂裝有礦燈的安全帽,下紐約地鐵則需要一張儲有錢值的磁卡,以前是一枚金屬硬幣。

紐約的地鐵,礦脈很豐富,幾十條路線,通往每一個街區。我常常擔心紐約,上面承載太重,那麼多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樓,下面又都被挖空,萬一哪天地面承受不住,整個城市塌下去怎麼辦?別忘了,曼哈頓只是一個小島而已。

除了有怕它坍塌的恐懼,我也認為魔鬼梅菲斯特就住在裡面。它誘使紐約人與它訂立協議,人們可以在紐約的酒吧飲酒作樂,可以在街上追逐少女瑪甘蕾,但是每上下地鐵台階一就要把生命中的一天交給它。

在紐約地底下煞有介事急匆匆跑來跑去的,其實就是一個個由鐵皮、塑膠和玻璃組成的封閉盒子,這些材料裡玻璃最重要,有了玻璃窗子,我們才知道自己在移動,也可以看見別人移動。

●王鼎鈞

有一個人,來到紐約,打電話給他的老同學:「我想學習如何紐約生活。 」只聽得電話線的那一頭兒說:「別擔心,你已來到世界上最容易生活的地方。 」

老同學馬上教他做兩件事,一件是如何進麥當勞點漢堡,一件是如何搭地鐵。 「前一件事保證你餓不死,後一件事保證你困不死。一個人吃得飽又能自由行動,紐約自有你一片天地,咱們一塊兒上。 」

這位老兄把麥當勞和地鐵相提並論,頗有見地。麥當勞號稱「速食」,地鐵可以稱為「速行」,也就是台灣說的捷運,日本說的快速交通系統。汽車在市內行駛,每小時只能有30-40公里,地鐵快車的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89公里。它為什麼能快呢?因為它在地下有專用的車道,沒有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

書名:四手聯彈 作者:王鼎鈞、程奇逢 出版: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日期:2024年6月

可以想像,這是多麼大的工程。難以想像,傾國傾城修地並不是修王室的御道,也不是修哪一部分人的秘密,而是為大眾闢奮鬥之路。地鐵的造價那麼高,票價卻那麼便宜,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單程票一張三元,如果你買月票,不限乘坐的次數,出出進進平均計算,每次車費大概一元五角。一元五角是多少錢呢?麥當勞的咖啡,老僑稱之為「拿鐵」,每杯二元四角。不到一杯咖啡的價格,你可以坐上去奔馳七十、八十公里,這樣你才可以東西南北深入人力市場,披荊斬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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