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懷舊

五、六○年代，國民政府遷台不久，百廢待舉，一般老百姓生活節約。那時家家戶戶都用腳踏車，要是哪一家買了新腳踏車，那是街坊鄰居的大事情。

大人上班工作騎腳踏車，初、高中學生上學騎腳踏車，周末逛街購物騎腳踏車，爬山郊遊騎腳踏車，更常見的是小孩偷騎大人腳踏車，追逐戲耍滿街跑……。腳踏車不僅僅是代步交通工具，更多時候用來做謀生工具，賣大餅、五香豆腐乾、烤地瓜的小販，都是用腳踏車沿街叫賣。

我從小就喜歡騎腳踏車，特別是「不容易」騎的大人腳踏車。所謂「不容易」，就是橫跨騎車。在龍頭中間下方有一根横鐵槓，連結到座墊下面，與前後輪的架子形成一個倒三角形。一般來說，女生很少騎，因為很不方便。

小孩子個頭小，也很難騎上去，特別是座墊高的腳踏車。但是人小鬼大，喜歡逞強，把小小的身軀，斜斜穿過三角形，整個人懸空側著騎車，一面保持平衡，一面看著前方的路，騎不了多久，就氣喘如牛，滿身大汗，弄不好就摔一跤，痛個半死。

周末下午，找塊空地，鄰居孩子們聚在一起，把自家的腳踏車都拿出來各顯神通：雙手不扶龍頭騎車、橫跨騎車比賽、單輪著陸騎車……，各種花招層出不窮，非常有趣。

從初中到高中畢業，我每天都是騎腳踏車上學。因為有了腳踏車，每天早上都睡到最後一分鐘才起床，然後匆匆趕到學校參加朝會。去學校的路上很少汽車，所以學生們常常成群結隊在大街上一字排開，好不瀟灑。

有一年暑假，鄰居的大哥哥邀請二姊去參加同學舞會，大哥哥騎著腳踏車來接二姊，兩人興高采烈地出發。二姊輕輕踮著腳坐上後座，大哥哥的腳踏車沒扶穩，閃失傾斜了一下，結果把二姊的新絲襪勾破了一個洞，二姊當場氣得跑回家，哭了好一陣子才消氣。當然，那晚的舞會也泡湯了。由此可見，在當時，腳踏車扮演的角色是多麼重要；換成今天，轎車接送，說不定大哥哥就成了我姊夫。

來美國讀書後，在校園裡都是騎腳踏車，方便安全又快速。老美的腳踏車設計得很酷，流線型，特別拉風，騎在路上虎虎生風，有種傲視群雄的感覺。畢業後工作，都是開車上班，腳踏車無用武之地，放在車庫裡積灰塵，偶爾陪著孩子騎騎。

一晃三十年，退休了，為了健身，又重拾我少年時代的最愛，每天陪它騎一個小時；但是身手大不如前，橫跨騎車已像是天方夜譚，敢都不敢試了。小時候從來不戴安全帽、護膝，如今從頭包到腳，身體需要保護的地方全都遮住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