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刺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凱西舒服地躺在沙發上，這間小小的公寓位於加州爾灣（Irvine）和塔斯汀（Tustin）的交界處，她和女兒已經在這裡生活快一年了。凱西闔上手中的書，該睡覺了，她習慣性地拿取在一旁充電的手機，瞄了一眼，突然兩則新訊息躍入眼簾，是凱薩醫療機構（Kaiser Permanente）發來的，凱西突然覺得心頭一緊。

凱西日前去醫院做了甲狀腺結節的穿刺。早在二○一八年，回深圳的例行體檢中，醫生就告知，脖子的左側有一個甲狀腺結節，看來狀況不是很好。凱西體檢完，人還沒有到家，體檢中心的電話就來了，告訴她務必趕快去醫院進行複檢。

凱西心理壓力很大，這兩年她一直陪著孩子在洛杉磯讀書，老大剛考上大學，老二還在念小學，如果確診是癌症，那孩子們怎麼辦？要中斷學業，搬家回國嗎？她不敢多想。接下來凱西去找了幾個中國大醫院的專家，得出的結論是可以先做穿刺，但因為腫塊太小，穿刺可能穿不到，也可以繼續觀察。

凱西決定選擇繼續觀察病情，原因除了醫生沒有要求一定要穿刺，凱西更害怕就是惡性腫瘤。她害怕動手術，也害怕手術後還有化療，就這樣每隔三個月，後來是每半年都會去複檢。一直以來，這個腫塊都沒有變化，凱西原本懸著的心，隨著時間推移，也慢慢地沒那麼緊張了，時間就這樣過了五年。

這五年，凱西經歷了父親的病重、新冠疫情的發生、返回深圳、父親去世，幸好疫情終於過去了。二○二三年六月，在父親去世後二個月，凱西決定帶著小女兒重返爾灣，待一切安頓好，她突然發現她已經有一年沒有複檢甲狀腺結節了，一拖再拖，凱西還是去Kaiser做了超音波檢查，不出所料，醫生認為務必要做穿刺。

上周四，凱西走進了Dr. Michael的辦公室，Dr. Michael是個安靜平和的醫生，他先解釋穿刺的整個過程，首先會做局部麻醉，然後用一根很細的針找到病灶，取出一些組織，一周之後就有結果，整個過程三十分鐘就結束了。那天凱西走出醫院，心情很平靜，祈禱不管什麼結果，給她一顆平靜的心。

接下來的一周，雖然凱西禱告並告誡自己，無論什麼結果，她都要歡喜接受，但隨時還是會感到不安，好像在等待著某種宣判。

凱西握著手機，愣了幾秒鐘，馬上跑到電腦前，她也曾想要不要乾脆先睡覺，如果是不好的消息，明天再知道也不遲。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不管是什麼，我都要面對。」凱西點開Dr. Michael的訊息：「No signs of Cancer.」她來回看了好幾遍，好像沒有看懂，又複製貼上去翻譯軟體再查看，「沒有癌症跡象。」啊！沒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心吊膽這麼長的時間，一切就這樣過去了。

凱西的眼淚忍不住地掉下來，她閉上眼睛，一遍遍默念「感謝讚美主。」謝謝蒼天再一次把苦難從她生命中拿走，沒有讓她去面對痛苦，對她確實是太仁慈了。

凱西在電腦前坐了許久，她覺得一塊大石頭總算從心頭被挪走，她需要把這個時刻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