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麂子

我旅居西雅圖，認識住在距唐人街五十英里外南郊的王先生，他住的社區位處山林地段，各種保護環境措施做得非常到位，一年四季隨時可遇見各種野生動物。聽王先生說，於此聚集的野外動物，從不曾見過牠們嚇到人或傷害人。

新年伊始拜訪王先生，天色臨近黃昏，我們在不設固定圍欄的後院散步，忽然望見東邊出現幾頭野生動物，王先生沒多想就說：「看那邊，那是麂子一家。」我脫口而出說：「我小時候在城市裡的動物園看過，祈求麂子母子重歸大自然。」

童年時，也是新年伊始，村中玩伴阿莫喜孜孜地告訴我，說他兩天前跟隨老爺爺進城，在動物園看動物，其中的麂子最好看。麂子從沒有在我們鄉村出現過，讓我的好奇心愈加強烈，渴望有一天也能進城看麂子。

爸爸見我三番兩次提起麂子，安慰我說：「放心，爸爸盡量抽時間帶你去動物園看麂子。」這一天終於來到了，我們父子可以一起進城去動物園。動物園在城區中心的人工湖西南角，門票五分錢，裡面有猴子山、孔雀園等；我最想看的動物，當然是麂子。

麂子的園區前，張貼各種麂子的圖片，爸爸指著簡介對我說：「麂，俗稱麂子，成年體重三十公斤左右，體長七十五至一米二，種類有黑麂、赤麂、小麂。」據說中國南方沿海地區將赤麂稱作 「黃麂」 ，上述三種麂子以黑麂數量最少。只不過幼時懵懵懂懂，分不清野生動物哪些是列為國際瀕危動物，哪些則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我目不轉睛地細看麂子，一頭應該快要當媽媽的母麂子緊貼牆角，牠神態警覺，不停地環顧四周，顯見母麂小心保護自身，更謹慎地保護腹中的麂子。另外幾頭大大小小的麂子，有可能習慣了接觸陌生人，沒有一隻麂子畏懼怕生。有麂子在埋頭啃草、有麂子在耳鬢廝磨，還有幾隻麂子，任由靠近的小孩子輕撫牠們腰身。

我不想驚擾母麂，雙手抓住圍欄看了許久，等爸爸催促，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過了一年半，我與爸爸再去動物園，在原先的園區看不到母麂蹤影，便詢問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忙得很，本來沒理睬我，大概見我神色焦急，她心軟了，做動作並打手勢說：「不用擔心，母麂生下小麂子那天，動物園會安排專門房間給麂子母子住下，讓牠們不會受到干擾。」

我又詢問：「小麂子長大了嗎？」工作人員指指麂子群說：「小麂子在其中，你慢慢尋找，看能不能找出來？」她的回答，使我暫時放下心頭大石之餘，又多了一份惦念。或許如平時人們所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一晚在夢中，我見到幾隻麂子衝破圍欄，在我面前跑過去，融入了大自然之中。

此時，王先生聽我講述看麂子的舊事，他打開手機說：「那我要抓拍製作麂子走在後院的視頻，由你轉發給小時候的玩伴看看。」他歡心地說，「天下大同，人類講求和平共處，人類與動物也應當追求和諧共生。」我指指幾隻麂子說：「幾十年過去了，眼前所見，算是讓我實現了當年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