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小攤商

那條馬路遠離商圈臨近港口，是我們返回公主輪雄偉號（Majestic）的必經之道。

克其坎（Ketchikan）是我們前往阿拉斯加內灣航道的第一個停靠點，輪船遊客紛紛下船，奔向自己選擇的參觀景點。我們從郊區的薩克斯曼原住民村（Saxman Native Village）參觀原住民的圖騰柱和舞蹈後，回到市中心時，距離午餐時間尚早，便在街道上閒逛打發時間。

放眼望去，店鋪林立一間接著一間，沿著主要街道連綿不斷。商店裡陳列的商品，大都是迎合觀光客，以禦寒衣物為大宗；我們穿梭其間比價，感覺雖是觀光地，賣的卻是親民價，和我家附近的百貨公司不相上下。

一路上都是要回到郵輪用餐的遊客，馬路的轉角處聚集十幾個人，我拉著外子擠進去湊熱鬧；只見眼前橫著一張長方矮桌，桌面上都是一些原木切塊，或站或躺、或大或小；橫切面蝕刻著淺褐、深棕或是墨黑的各類圖案，圖案上的動物栩栩如生，一隻鹿站在山脈前的草原、一隻狼正引頸長嚎，還有展翅的雄鷹等，這些設計可謂琳瑯滿目，花樣繁多。

矮桌後頭站著三個小孩，個子最高的男孩拿起一塊成品，指著桌角邊小巧的機器解說製作過程。有人問：「你幾歲？」男孩回說：「我十一歲、弟弟八歲、妹妹七歲。」妹妹馬上辯駁：「我只有六歲。」

人群裡一名女士打趣說道：「女孩的年齡永遠少一歲。」她的話引來一片笑聲。有人接著問：「怎麼賣？」男孩回說：「按大中小，分別是十五美元、十美元和五美元。」沒人出手，人群紛紛散去，只有我剛拿起一塊原木端詳，馬上被外子拉走。

外子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商店裡的一件套頭棉衫才二十四美元，一頂棒球帽也不過七美元，這些都具備長期使用的價值，即使有紀念性的冰箱磁貼，也只值五美元。小攤上的原木都是裁切下來的邊角料，沒附著磁鐵不好擺置。」

我的心神突然回到剛移民的時光，當年九歲的老三，從學校抱回一盒巧克力，希望我能陪他挨家挨戶去販賣，幫忙募款。剛入異邦沒來得及入境問俗，只是一味責怪學校找麻煩，內向又忙碌的我，直接拿錢給老三交差了事。我這個自以為是的母親，就這麼切斷孩子從生活中學習的機會。

外子曾說過絕不輕易給流浪漢金錢援助，卻不會拒絕上門推銷餅乾的孩子。我一路好說歹說，終於讓外子回心轉意再回到小攤前。

我挑了一塊畫著老鷹頭部的原木，男孩告訴我價錢，收錢找錢完成交易。他們的媽媽滿臉微笑地站在一旁，既不干涉也不插手；我徵得她的同意，在我的相機裡留下影像，為一剎那的交會寫下回憶，這是多麼睿智的母親，她給予孩子的教育是書本中無法得到的。

有些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我花了十美元，不僅是為了買一件紀念品，更多的是對那年輕媽媽的讚許，還有對那男孩穩重圓熟的態度給予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