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紐約無證客 你禱告我剪髮
紐約市蘭德爾島(Randalls Island)的周末,綠草地上的大帳篷外,19歲的無證移民阿米爾,和兩個朋友坐在石頭上,笑看一群小麻雀爭食地上的麵包。哪兒能掙得食物,那兒就是無證客逗留處;對來自茅利塔尼亞的阿米爾來說,越過邊境進入美國,再輾轉來到紐約,又住進曼哈頓的庇護所;這兒有食物,這裡是歸宿,暫時不必再過著像麻雀般搶食的日子。
停車場大帳篷 人滿為患
蘭德爾島是紐約市很特別的「後花園」,有外型典雅的遊民所,但沒有民宅;有60幾個球場,但沒有家長加油的看台;有公車M35號開進來,但沒有地鐵經過;周末有遊客,但沒有餐館。
大約一年前,島上停車場搭起了白色大帳篷,迎接無證客;想用腳走出島卻不易,想花錢也無商店可逛。無證客抱怨地點不好,不想住在這兒,紛紛出走,沒多久大帳篷只好拆了。
今年8月,大帳篷復活,無證客進駐,成為紐約市最巨大的帳篷庇護所,最多可容納3000人;每人各有一個可上鎖的儲物櫃,每人都有一個ID、可掃描進出帳篷的二維碼。透過鐵絲網和灌木叢,可目視大帳篷裡人滿為患。
去年秋天,紐約市湧人1萬5000名越境無證客,但今年10月,已達16萬人。
「我們為何回到這裡,因為我們已用盡了所有的選項,今天必須創造新的選項。」紐約市健康與醫院高級副總裁 Ted Long博士說。
2000多張綠色的行軍床,再度搬進來,阿米爾的非裔無證客朋友被分配到一個床位。
刷牙洗腳 靠一罐礦泉水
非裔朋友從帳篷出來,走過門口警衛的眼皮下,拿了三瓶礦泉水給專程從曼哈頓過來敘舊的阿米爾等人。阿米爾開心的先喝第一口水,再喝第二口,水含在嘴裡,食指伸進嘴裡刷牙,刷完兩側刷上下;脫掉鞋子,再倒一些水洗腳,不忘搓腳底;兩手在衣服上抹乾,從長褲口袋掏出小袋子,抽出一條印有如地毯花色的小塑布;他恭敬小心地將小塑布展開鋪在草地上,三人雙膝落地,往同一個方向彎身伏地禱告。
等阿米爾禱告結束,收好小塑布,我指著手機上的麥加地圖問他「你怎知麥加的方向?」「看太陽啊。」我望向灰天空笑問 :「但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 阿米爾露出頑皮的眼神「我天天禱告,我知道太陽幾點鐘在哪個方向。」三個多月前,阿米爾從遙遠的西非,鎖定方向來到心中的樂土,無論下一步落腳何處,只要不被遣返,人在紐約,一天禱告五次的方向永遠不變、受到庇護。
大帳篷搭建在蘭德爾島西南端公園綠地,180度的視野甚好,從曼哈頓的天際線到皇后區長島市新建大樓,盡入眼簾。來自委內瑞拉的約瑟夫,蹲在河邊石頭上,看著同樣跋涉來美的同鄉坐在石頭上,享受多明尼加理髮師的修鬍鬚服務。
「可以拍張照嗎?」四名無證客笑笑點點頭。
「拜登總統提供47萬委內瑞拉人保護,可獲得18個月內的居住和工作許可,不必遭驅逐出境。你們知道嗎?」問了約瑟夫等三人,也都笑笑點點頭。
「我們想看你拍的照片。」年輕的無證客理髮師,右手拿著刮鬍刀,左手遞過來手機,螢幕上有西班牙文翻譯成英文的這句話。我笑笑點點頭,展示過照片,用手機翻譯後的西班牙文遞過去「祝你們順利找到工作,快樂生活。」
足球場沒了 紐約客不滿
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CBP)10月21日公布數據指出,9月南部邊境截獲無證客人數創下歷史新高,達26萬9735人次;創下史上非法越境人數單月最高紀錄。其中9月被捕的委內瑞拉籍無證移民多達5萬4833人。
蘭德爾島東邊隔著東河,與皇后區的阿斯托里亞相望;西隔著哈林河,有座橋可步行到東哈林;北邊隔著小溪靠近南布朗士;島南端的綠地,常有西語裔親友周末在此大聚會,#82、#83、#84號足球場變身大帳篷,道路提前在警衛的腳下結束,紐約客先前可跨過哈林河散步慢跑的升降天橋,已在柵欄裡。
孩子周末必報到的足球場變成大帳篷,「真正紐約人的權利正被剝奪。」47歲的法律助理奧達麗莎·阿比爾斯 (Odalisa Abiles) 在蘭德爾島的家庭燒烤會上說道。
「我出生在這裡,我繳納了聯邦稅、地方稅和所有這些美麗的稅款,但我的孩子們無法享受紐約。」阿比爾斯告訴華盛頓郵報。
18歲的學生劉易士(Juelz Lewis) ,他在國際足球聯盟 (Cosmopolitan Soccer League) 踢足球,他向紐約郵報說:「我認為這對先來到這裡、生活在這裡這麼長時間的人來說,不公平。」
島上禱告草地和戶外髮廊,可南望羅斯福島,羅島上的小羅斯福總統「四大自由」(Four Freedoms)公園,寫著他在1941年提出「世界各地」的人們應該享有的四項基本自由: 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免於匱乏的自由及免於恐懼的自由。
帳篷裡的非法無證客在庇護城享有了前兩個自由,正在追求另兩個;而庇護城的合法市民,拒絕不了住家附近設帳篷,抵擋不了紐約市政府將允許無證客在公園設小帳篷;一些市民組織擔憂漸失去「免於恐懼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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