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大學當木匠(上)

徐景東

上世紀八○年代,在長期的閉關鎖國之後,中國走向了改革開放,隨之而來的,是一大批中國留學生蜂擁至美國留學。當年的狀況,與今日大不相同,來美的絕大部分自費留學生,都是「袋中空空」。所以,如果沒有拿到美國大學的獎學金或助教金的話,不管是誰,一下飛機,就要為吃住的問題而煩惱。要想不餓死,就得馬上去打工掙錢。

中國留學生打工的範圍很廣,到中餐館打工是一種非常流行的選擇。但是,我除了在多家中餐館打過工,還當過木匠。

談起木匠,人們不由而然會想起打造家具或搞裝修的木匠;然而我幹的,絕非人們尋常所見的木匠,而是美國一所大學裡「技術全面」、「為藝術獻身」的特殊木匠。這雖說不是絕無僅有,但也是當年留學生中極其罕見的打工工種。在此之前,本人從未幹過木匠活,那麼,我是如何取得這個機會的呢,且聽我娓娓道來。

一九八七年,我到匹茲堡大學戲劇系讀研,和系主任訴說了我無錢的「苦衷」。他聽後,起了同情之心,答應在秋季學期授予我助教金。但是,助教金是要幫系裡幹活的,以我當時的英語水平,輔導本科同學或是幫教授批改作業,似乎都是不行的。系主任想了一想,對我說:「你可以到我們的製景車間去工作而領取助教金。」眾所周知,戲劇系要演戲,演戲需要布景,而製景車間就是為演出做布景的。

那天,我到製景車間去報到,車間的工頭(supervisor)打量了我一下,問了我幾句,然後說道:「你可以在這裡幹木匠活。」就這樣,我成為了匹茲堡大學製景車間的一名木匠。成為「特殊木匠」後,我在被稱為「學習大教堂」(Cathedral of Learning)的匹茲堡大學主樓前拍下照片(見圖)。而我的「木匠鋪」就在「學習大教堂」的地下室。

實話實說,我不但在中國從未幹過木匠活,而且從來不是那種幹活心靈手巧、英語稱為「Handyman」(動手能力強)的人。在上海時,母親總是抱怨我的眼拙手笨,若家中需要修理的話,我什麼也幹不了。這次要我當木匠,可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但是,為了這份助教金,我只能擦擦冷汗,硬著頭皮上陣。

製景車間的木匠活,並不比普通的木匠活輕鬆:鋸、刨、切、砂,樣樣要幹,還要看懂圖紙,而且每次送來的圖紙都不一樣。因為沒有退路,我只得迎難而上,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學做木匠活。屋漏偏逢連夜雨,製景車間的工頭並不是寬容、好脾氣的人。他對手下的人要求苛刻,動不動就訓斥,我這個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懂的「木匠」,自然而然成為他訓斥的對象。

他交給我的任務,從來不向我詳細解釋,以為我自己能看懂這用英語注解的布景圖紙。而我這輩子從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往往看著這些圖紙發愣,不知道從何做起。看著他拉長的臉,我也不敢隨便詢問,只能向車間裡的其他美國同學請教。在看懂圖紙後,怎樣完成,更為困難。說實話,我確實是竭盡全力幹活的;儘管這樣,還是經常受到他的批評。

中國留學生 中餐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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