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養雞趣事多

甌越

活到九十歲,一輩子經過的事多,最近想起養雞的種種趣事,和上下幾代人的經歷都有關聯,都是親切的回憶。

一九四四年我十二歲,日本人從金華打過來,我們家逃到福建,在小鎮南雅口暫住。母親養了幾隻小雞,我特別喜歡其中一隻小白公雞;我常抓一把米優待牠,小白就在我的手裡啄食,我抓牠也不逃,見了我就跟著咕咕叫討食。幾個月後小白長大了,紅雞冠,渾身白,很討人喜歡。就在這時日寇敗退,我們就要返回江西,家裡養的幾隻雞都要殺掉,我堅持不吃小白的肉,夾到我碗裡我也不吃,一口也不吃,表示我對小白的深情,父母笑我癡。

五○年代到了陝西,民風淳樸,農民賣雞都不秤重量,按個隨口說個價,買者把雞掂一下,同意了就成交。六○年妻子懷上第一個孩子,要給她補充營養,我也開始買雞。殺第一隻雞時還不知道怎麼殺,割了幾刀,認為殺好了,把雞頭夾在翅膀裡,雞跳動幾下跑走了,我和妻妹費勁追。經多次實踐,慢慢成為老手。

此後直到文革,家裡才有養雞之舉。那年走五七道路,我下鄉當農民,和社員同吃同住同勞動,春天有人挑小雞娃來村裡賣,我也買了幾隻,回學校就帶回來養。那時前領導靠邊站,紅衛兵已失勢,文化課沒有提上日程,教師們無所事事。我在房後搭雞窩,和黃鼠狼作鬥爭,雞們時而有貢獻,給孩子補充營養。

那時雞蛋憑票購買,家裡生了孩子,產婦憑孩子出生證供雞蛋一斤,大約就是十個,買過蓋上「雞蛋已供」的大印。

那時家裡的老大、老二十歲上下,他們對家裡的雞關懷備至,幾隻雞各有名字:老黑、小黑、光屁股、花尾巴。孩子捉蟲給雞加強營養多作貢獻,地老虎、花姑娘都是雞的營養菜。每隻雞的貢獻都有紀錄,領先者給以特別關懷。

我小時候從奶奶那裡學來的本事,手指伸進雞屁眼一探,就知道今天是否要下蛋。碰到雞們身體不適,大家都很掛心,給牠們餵四環素和打蟲藥。

小公雞不生蛋,我希望牠們多長肉作貢獻。當時的科普雜誌應大眾需要,常刊載這方面的材料,我特別對閹雞之術感興趣。小時候在農村,常見走鄉竄巷的閹雞者,我們小孩子圍著看稀奇。於是我著手試驗,按雜誌上的說明和圖畫自己打磨工具。

家裡有幾個小公雞,臨到要殺,我就拿牠先作試驗,鍛鍊我的閹雞技巧,在一側畫一寸長的切口,套出睪丸。幾經失敗,終於成功,養大一隻雞太監,身軀日肥,全家為之竊喜。孩子們對我的實驗創舉幾十年後仍津津樂道,不失為時代的記憶。

雞瘟是養雞的一大煩惱。周邊農村有了雞瘟,就會迅速蔓延,很難抵擋。「光屁股」前一分鐘還好好的,突然就地轉圈圈,我們感到驚訝,看牠隨之倒地,伸伸腿就死了。「小黑」是另一種表現,牠伸著長脖子不停地撞擊牆壁,這都是病毒侵入神經所致。有的拉白屎,黏在周圍的雞毛上,神情不振,一天天衰弱直至死亡。

後來住進樓房,我仍在陽台搭雞窩,下面鋪一層爐灰,及時清理。老三考上外地大學,臨別之夜,他還想到為我代勞,把雞窩清理乾淨,把雞糞送到樓下菜地,順便提上來一大筐蜂窩煤。這些幾十年前的往事至今仍縈繞心頭,歷歷在目,構成我生動的人生記憶。

雞蛋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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