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特的抉擇(上)
2013年3月,經過了溼冷的冬天,春天就像一個小姑娘,披著萬紫千紅,開心地笑著、跳著向人們送暖,一掃人們心中的陰霾。十點左右,我恰巧經過前枱,見到律所的大門被推開,一個妙齡女子出現在我眼前。她的身材勻稱起伏有致,身上穿著一件緊身的寶藍色連衣裙,露出棕色細致的肌膚,身材結實但不失美感,從頭到腳無不經過精心地修飾。瓜子般的臉蛋,圓潤的嘴唇,筆挺的鼻梁,兩道劍眉下一雙亮麗的大眼睛,身為女人的我只能用驚豔來形容她!接著,辦公室無論男女都不由自主地或探頭或藉故走來,想一睹她的風采。我心想,這得每天花多少時間來維護這樣完美的外表和體態。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向我詢問,原來她就是十點來約談的客人。我領她到了會議室,回過頭來才注意到她身旁還有一位約四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男人先開口介紹,說他叫奕德,與他前來的是他的朋友艾莉亞,艾莉亞是拉斯維加斯的專業舞者,今天登門是希望我們可以幫助她向她的前男友要回她四個多月大的兒子,艾莉亞接著向我們敘述了她的故事。
艾莉亞的母親在她出生不久就把她遺棄了,她被人撿到後送去了孤兒院。從小就酷愛舞蹈的她,長得美又有韻味,從十六歲開始就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個賭場酒店裡表演舞蹈,和她同年齡的孩子們都還處在懵懂青澀的中學生活,她已經生活在燈紅酒綠之中,並有著相當不錯的薪水。為了賺更多的錢,她有時也被顧客包場過夜。有一天她覺得身上的舞衣越來越緊,腰身不知怎麼粗了許多,原以為自己吃多了,就去藥店買瀉藥消肚子。可是,把自己折騰得半死,肚子不消反長,她這才連忙去醫院。檢查之後,才知道她已經懷有五個多月的身孕,而她竟然渾然不知。她告訴醫生她不能要這個孩子,但醫生說做人工流產為時已晚,沒有一家醫院敢非法為她做手術。於是,她不得不停下舞步在家待產。幾個月後,在這十七歲舞孃的哀號中,兒子維特不情不願地哭著來到了人世。
對艾莉亞而言,生產不但痛苦還會中斷她的工作,產後身材的變化更會影響她重返舞台。最棘手的是,她自己還只是個孩子,卻突然成為另一個孩子的媽。以前,她每天可以睡到中午,下午排練,晚上演出,除了偶爾去賺外快,生活的慣性帶給她一份安逸。維特的出現,不僅打亂了她多年來一成不變的生活,還要負責養他、哄他、照顧他,總之她心裡有十二萬個不情願。她左思右想,甚至想到要把維特送人,但看維特乖巧地對著她笑,她心軟了。
艾莉亞在孤兒院時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東尼,他們離開了孤兒院後一直都有聯繫。在得知艾莉亞的困境後,東尼對她表示同情。由於他正在找工作,他建議不如讓他來做艾莉亞和維特的臨時管家,他願意先不計報酬地幫艾莉亞打理生活瑣事並全時間照顧維特,然後過段時間兩人再視情況為將來作進一步的打算。艾莉亞聽了欣喜若狂,立刻同意東尼搬進了她的公寓,於是這對年輕人就成了同居人。艾莉亞想到此後又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去從事她最愛的舞蹈,又可以賺錢,不禁喜形於色。
起初,一切順利地進行著,不管艾莉亞多晚回家,都有熱湯熱飯等著她,家事和維特無一需要她牽掛。這讓艾莉亞又回到了過去,讓她單純地以為自己遇見了生命中的貴人。但是,她高興得太早了,東尼漸漸地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他發現艾莉亞可以為她習以為常的生活付出任何代價,就開始一步步地控制艾莉亞,甚至要艾莉亞將一半的薪水交給他來支配,而艾莉亞總是願意為一個安穩的生活而買單。
維特滿月了,東尼藉口家裡的開銷大,提出讓艾莉亞在她每周休息的那三天晚上去外面接活,而拉皮條的活則由他負責,賺來的錢最後都進了他口袋。艾莉亞原來舞台的工作已經很累,好不容易休息卻還要接這種髒活,她心裡很不願意,但每當東尼用維特來要脅她,她只能順從,但她也開始對東尼感到厭惡。有時,為了躲避東尼,她幾天都不回家。
一天下午,艾莉亞排練到一半突然停電,不得不暫停。她得了空就在不遠處的酒吧坐下來喝飲料解悶。無意中,她朝酒吧不遠處的賭場瞧了一眼,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訥悶:東尼怎麼會在這裡拉老虎機?她連忙上前質問東尼:「你怎麼在這裡?維特呢?」東尼頭也不抬地回說:「我是邊休息邊賺錢呢!你看你不也在休息嗎?我也是人,二十四小時為你洗衣煮飯、帶孩子,也需要休息。而且你給的錢根本不夠用,又時不時地幾天不見人影,我不得已才出來賺零花錢。維特嘛,有朋友幫忙代看著呢!」艾莉亞一聽火冒三丈:「我每月給你六千多塊,怎麼會不夠花?」東尼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給的這點錢還不夠我零花!我也要過日子好嗎?」艾莉亞氣著說:「那好,把維特還給我,我另外找人帶,我不需要你了。」東尼聽到鐵飯碗要砸了便惡狠狠地說:「你想過河拆橋?我這麼辛苦幫你照顧維特、伺候你,你欠我太多了,卻想把我趕走?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我已經打聽過了,有人想要出五萬塊買維特。這樣好了,你拿五萬給我當遣散費,我們就兩不相欠,否則我就把維特賣掉……」聽到這裡,艾莉亞心中沒了主意。東尼見恐嚇生效,就更得寸進尺,把她的人和時間全占有了,不是強迫她為他提供性服務,就是要求她出去接客。為了換一個安生的日子,艾莉亞正式成為了東尼的搖錢樹。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艾莉亞苦不堪言,常常在排練的空檔一個人獨自流淚。艾莉亞的舞蹈團團長安德魯有一個好朋友奕德,單身的他在聖荷西市經營一家牙醫診所,閒暇時常常到拉斯維加斯看秀,也會來捧安德魯的場。他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艾莉亞就被她深深地吸引,幾年來他一直是艾莉亞的忠實粉絲。一個周六,奕德碰巧來找安德魯,看到艾莉亞在舞台邊上一個人悶悶不樂地抽菸,就過來和她打招呼,他們談得很投機。第二天下午,奕德又來找艾莉亞,他的溫柔和關懷突破了艾莉亞的心防,她向他倒出了內心的苦水,說到傷心處就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了起來。
奕德看艾莉亞傷心欲絕,無法再參加排練,於是為她向安德魯告了假,陪她出去散散心,再一起去吃晚餐。艾莉亞告訴奕德,她放心不下維特,也不想東尼再來打擾她和維特的生活。奕德雖說個性溫和,其實也愛打抱不平。他向艾莉亞提出建議,一是他住在聖荷西,在那邊他有熟人,可以更好地幫助艾莉亞,二是他大學時代社團的好友湯姆(我們律所的主任律師)剛好是聖荷西有名的家事法律師,可以協助艾莉亞合法地將維特領回,三是聖荷西離拉斯維加斯遠,可以讓東尼找不到他們。於是,艾莉亞就以生病為由向舞團請了長假,跟著奕德來到了聖荷西,奕德便聯繫了今天的諮詢。
在詳談之後,艾莉亞簽了律師聘雇合同,我們就立刻報警,以拐賣兒童指控東尼挾持孩童、威脅孩子的母親,來獲取不當利益和性服務,同時我們也向法院申請臨時禁制令。根據禁制令,東尼必須在收到禁制令兩小時內把孩子送到就近的警察局,再由員警把孩子交給母親,東尼也必須在員警的監督下馬上搬離艾莉亞的公寓,並且不准靠近艾莉亞和維特的住所和工作的地方,如果在任何地方遇見艾莉亞母子,他都必須在三分鐘內立刻離開他們至少一百公尺。並且他不得用任何方式直接或間接地聯繫艾莉亞或維特。
當我們收到被批准的臨時禁制令,就立刻把它傳真到拉斯維加斯的警局,五輛警車在警笛聲中來到艾莉亞的公寓,向東尼遞交了禁制令。東尼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早已嚇得腿軟,趕緊把維特交給了員警,並立刻帶著他的行李不捨地離開了他寄生的宿主。奕德和艾莉亞得到了消息,連忙搭機去接維特,為了避免東尼再來騷擾,他們退了公寓的租約,一起回到聖荷西,這起案件也就順利地結束了。
經過了這番波折,艾莉亞對奕德有了好感,知道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特別是他和維特能像親人般的互動共處。兩個多月後,為了能彼此互相照應,奕德希望艾莉亞母子可以住進他在郊區的房子,並一起去市政府申請結婚證,三個人可以像家人一般一起生活,也可以給維特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上)(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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