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AI分一杯羹

近日在《時代週刊》（TIME）看到一篇在大學教寫作老師的文章，他說因AI（人工智慧）的生成功能，許多學生的作業就藉AI完成，他雖苦口婆心講解，訓練自己獨力寫作之重要，但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學生依然故我。他說作評論和修改學生作文，變成是和AI對話，沒對學生產生任何實質作用，失去教學的意義，因而辭職不教了。

有人說在這科技進步快速的時代，善用科技為自己增添便利，乃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用則是跟不上時代，落伍的象徵。這話當然有理，有汽車不坐，仍要去兩腳走路，豈不是自找麻煩。但凡事不可一概而論，不由使我想釐清一下，AI助寫和自己獨力寫作之不同所在。

先說AI助寫，我想是有它的實用功能。回想我在工作時，見到很多例行等因奉此的公文，或會議記錄等無聊的文書工作，如有AI來代勞那是一大好事。甚或要寄到專業刊物發表的研究論文，也可在文獻探討和參考資料、書目整理等由AI來代勞，省卻研究助理一些工作。而那一類的論文，在文字上並無特殊要求，只要把研究主題，方法，過程和結果，清楚正確地說明白就可以了，所以訓練好一套AI用它去寫整篇論文，自己只要最後檢查無誤，則也無不可。那就可把很多要花在寫論文的時間，移來做更有意義的研究構想工作。

回想在學生時代，要寫報告或作文，沒興趣時常便敷衍了事，那時如有AI真可說是喜從天降，由此觀之現在的學生可說真是得天獨厚。但試想，我們當初如沒有被強迫的寫作訓練，今天是否仍能寫得出表情逹意之文就是個問號了。其實這個問題，已有中學老師指出，現在的學生課業用電腦AI助寫；互相聯絡則用手機，簡易表情圖、符號、代語，以至於要寫個完整句子都變得很困難了，這到底是不是福呢？

在大學，非寫作的其他專業課程，報告用AI助寫，也可理解。但是專門的寫作課程，不自己練習寫，而仍要AI幫寫，那又何必選這門課？學的沒學，教的白教，我對那位教授的辭職可以感同身受。

至於以寫作為生的職業作家，如能有AI可以寫得和他如謀契合，助一臂之力，使謀生工作容易些，當然也是一大好事。可是話說回來，有些人寫作純是出於興趣，說白了就是愛寫，在寫中獲得樂趣。老弟說寫東西是一種娛樂，如果是娛樂，也讓AI代勞了，那我們還玩什麼呢？

寫作如登山涉水。現在很多景點都有纜車，可以快速直接登頂，這就有些像AI幫助寫作，可以省時省力。表面上看來好像可更有效的達到目的，對某些身體不方便，或不愛運動的人，當然是好事。但細想一下，那沿路行行停停，「尋花問柳過前川」的逍遙自在；或小岔路曲徑通幽，「隅經竹院逢僧話」的意外所得；和「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揮汗自我惕厲等就都沒有了，也失去了登山涉水的沿路樂趣，即令登頂，也不會有那長吐一口氣說「我是自己爬上來」的自豪感。

同樣，對那些筆桿如千鈞重的人來說，有AI助寫當然是好事。但自我寫作順暢時，那「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靈思妙想泉湧的舒心暢意；或為尋覓妥適的一字、一句時「眾裡尋她千百度」的苦心鑽研，及「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豁然欣喜，皆是寫作過程中難以言喻的樂趣。那種滿足感，絕不是有AI插手所能相提並論的。

像我們這種退休的人，日常生活裡除了吃喝拉撒睡，這些非做不可的事外，做些本可不做的事，生活也會變得更加豐富有趣。就我們這種愛寫的人來說，寫作成了日常生活裡難捨的一大享樂之事，怎麼可能讓AI來分一杯羹呢！（寄自喬治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