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和襄陽古城（下）

襄陽古城歷史多

武當山腳下一百五十公里外，有一座襄陽古城。我年少讀書時，地理和歷史兩門課都是敷衍過關，因此對湖北的歷史地理知之有限。我對襄陽城的認識，完全來自金庸的《神鵰俠侶》小說。書中描述蒙古大軍圍攻襄陽城，郭靖和黃蓉夫妻率一群武林高手死守襄陽，交戰激烈。楊過痴心找小龍女，不幸掉落深崖，起死回生後，直到戰爭中途才趕來參戰。千鈞一髮之際，楊過在城外擲石頭反擊蒙古軍，竟把蒙古大汗蒙哥砸死了。

金庸在註解中，特別解釋蒙哥其實是在圍攻重慶時（我們導遊後來澄清，是在重慶附近的釣魚城）被石頭砸死的，只為劇情需要，才故意張冠李戴。不過，這段註解倒引發我的疑問，為什麼襄陽城這麼重要，金庸要特別描述呢？正史記載，蒙哥在釣魚城猝死後，世界歷史隨之改觀。原本在歐洲廝殺無敵的蒙軍主帥旭烈兀獲知訊息後，率軍急急趕回，爭奪汗位，並放下原本計畫攻打非洲的蒙古軍，不再前進，最後不了了之，非洲因此免受蒙古軍的蹂躪。金庸為什麼要把如此重要、改變世界歷史的「釣魚城之戰」，張冠李戴到「襄陽之戰」呢？我一查資料，才恍然大悟，原來襄陽在歷史上共有一百七十二次有名的戰爭，襄陽城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南宋末年的「襄陽之戰」（或稱「襄樊之戰」），宋軍與蒙古軍相持了六年，襄樊圍困被當時當權的宰相賈似道對上隱瞞軍情，在毫無救援之下，守軍還能堅守城池如此長時間，實屬不易，也讓當時在歐亞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蒙古軍刮目相看。聽說，蒙古軍後來因為得到阿拉伯人的幫助，用了新發明的回回砲，才攻破隔江的樊城。蒙軍主帥阿朮最後保證襄陽城守將呂文煥，投降就不屠城，呂文煥無奈之下，才開城門投降。襄陽失守後，南宋緊跟著也滅亡了，「襄陽之戰」是南宋亡國的重要轉捩戰爭。

我們到襄陽城一看，古城北瀕漢水，其他東、南、西三面至少有寬一百八十公尺的護城河圍繞，顯而易見，是易守難攻的城池。登上小北城門「臨漢門」的城牆，遠眺漢水，水對岸就是樊城，襄樊兩城合稱襄陽。漢水是長江第一長支流，源於陜西秦嶺，流到襄陽城外又稱襄江，江面此時變得寬闊浩瀚，水色藍綠清澈，是極佳的天然屏障。

襄陽古城牆更是厚重實在，內以素土夯築，外層貼砌城磚，用古代傳統兵器攻打襄陽城，顯然很難成功。宋蒙的襄樊之戰，若非新發明的回回砲，恐怕還會堅持更久，難怪有「鐵打的襄陽」稱號。

穿過「臨漢門」步入古城途中，我瞥見城門牆上的磚頭刻有「岳」字，當時還以為是塗鴉。回來整理照片，上網查看，才知當年北宋遭「靖康之難」後，在長江以南另立南宋朝廷，岳飛隨即受命第一次北伐金朝，不久即收復襄陽，並長期屯兵於襄陽，襄陽後來成為南宋的前線陣地。善於軍事且治軍嚴謹的岳飛，平日勤修城牆，不時修補前線陣地的備戰之舉，應是無庸置疑。

岳飛故事，家喻戶曉，我們只讀過岳飛的〈滿江紅〉遺作，至於杭州西湖的「岳王廟」及秦檜跪岳飛像，和其他各地的岳飛廟，都是後人緬懷其忠貞愛國才興建的，岳武穆本人似乎並未留下任何遺跡，非常遺憾。看到襄陽城牆上印有「岳」字的磚塊，讓我感慨萬千，益加發思古之幽情。

從襄陽古城跨過漢水到北岸的樊城，有一座「米公祠」，是紀念宋朝四大書法家之一米芾的祠堂，米芾後人在元朝時，為紀念他而建。

米芾以狂癲出名，但在習字作畫上，卻非常正經嚴肅，勤奮不輟，令人敬佩。聽說，米芾善模仿古人書畫，唯妙唯肖，難辨真偽。他有時借別人收藏的古書畫，臨摹完後還給主人，任其挑選其一取回，竟用此計騙得不少真跡古藏，讓人哭笑不得。

以前讀到書上記載，宋朝有四大書法家：蘇東坡、黃庭堅、蔡襄、和米芾，卻從未見過他們被世人讚不絕口的書法筆跡，純粹死讀書。現今在祠堂內，讓我一舉看盡四大書法家的墨跡，還可以相互比較各人不同的風格與神韻，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米芾揮毫書寫的「第一山」處處可見，我們拜訪過的福州烏山，山東的泰山，以及剛拜訪的武當山，崖壁上都刻有「第一山」這三個大字，各省名山都想沾米芾書法之光，實在有點混淆視聽。

我們這趟湖北旅遊，賞盡湖北的青山綠水和自然美景，又增長許多歷史知識，果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下）（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