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奴見聞錄

貓咪懂人語，被什麼國籍的人飼養，就會聽得懂飼主常說的母語。

有次我去老人中心當義工，手忙之際，順口與幾個老外義工聊起了貓咪有那種特性，這才發現，身邊的老太太們，不管是移民還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幾乎個個是貓奴。

我算半個貓奴，原因是對動物毛髮過敏太厲害，沒法養。所以，我都是去擼別人家養的貓，適可而止。儘管如此，身邊無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養貓狗的故事，我收集了有一大堆，也算是見多識廣。以下這貓語故事，被我私藏了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沒想到再搬出來分享時、竟先娛樂了一幫洋人。

大一那年，我在舊金山與父母同住，期間有個來自加拿大的中年華人房客L君，為求學位來美國讀中醫學院，租住我家別院客房近兩年。L君膝下無子，與同來自香港的妻子在加拿大養了兩隻暹羅貓，是從奶貓養起的一對貓兄妹，當兒女般地寵慣，皮夾內有多張照片，提起時常難掩興奮之色。不知情者，往往誤以為L君口中的「阿仔」與「囡囡」，是在講自己生養的小孩。

話說夫妻倆把這對貓兒養到兩歲那年，因故必須一起回香港一個月，委託相識多年且離家不遠的朋友Q幫忙，每隔一天到家裡檢查貓食、換清水，貓砂則是有了味道就清理。同時也交代了有空就跟貓咪聊兩句、拿逗貓棒玩兩下，開個電視播放半小時，並且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每次來餵食的同時，都給牠們梳個毛。

結果，夫妻倆從香港返回美國後，明顯發現貓兒們的態度異常，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不是對夫妻倆不理不睬，便是追在他們屁股後面怪叫，明明都做過結紮手術，不像是動了春心啊！

夫妻倆特地用錄音機把貓叫聲錄了下來，獸醫認為那陰陽怪氣的叫聲不似發情，應是在抗議或告狀。於是問L君夫婦，最近是否疏於照顧，或出了遠門，把貓咪委託不熟的人看顧或送去寄養？

按推論，貓咪們或許仍在「討個說法」，而「貓父母」一直沒能理解與安撫，衍生成了對家人也不滿的狀態。

「我們家的阿仔和囡囡、好像對你非常不滿......」L君忍不住，給他的朋友Q打了電話。追問之下，Q才承認了每次到他們家餵貓時，並沒有對貓兒們說話陪玩，也沒給兩隻貓梳過一次毛。電視更是沒開，因為沒看到遙控器，他也沒興趣花半小時在別人家裡看電視。

貓主人終究請了Q到家裡吃飯，反正需要答謝他那一陣子的幫忙，卻頗有順便讓毛小孩跟他「當面對質」的意味。果然，貓咪見Q進門後，開始對客人尾隨叫囂，阿仔甚至像一隻正換牙的奶狗般、去扯咬Q的褲腳，把他嚇了一大跳。最後，得把貓兒們趕到房間裡關上門，三人才能好好吃完那頓飯。

「你們家的貓肯定在發情。」Q仍不明就裡，尤其對褲腳被咬的事實耿耿於懷。L君夫婦異口同聲地反駁：「獸醫都說了，是獨獨針對你不滿啦！」Q卻一臉不以為然：「不會是你們家鬧鬼吧！」Q說他在餵貓期間，從未聽過這種叫聲：「貓狗都有陰陽眼，你說這叫聲不是叫春，那多半是見鬼了。」

「對啊！是我們鬼迷心竅，居然把寶貝託給你這衰人照顧。」L君的太太終於忍不住發難。這頓飯吃得很尷尬，「一家子」連貓帶人，竟然全和Q鬧翻了。

沒養過貓亦無子女的Q自然一臉委屈，應該是認為這對夫婦待貓居然要比待人好，把貓寵成了精，還嫌他這個朋友幫忙幫得不到位，餵貓哪需要這麼講究？吃喝拉撒一個不落地都伺候了，還想怎樣？貓不是自己會洗澡嗎？毛又不長，有必要梳嗎？看什麼電視？簡直就是神經病。

Q沒把L君交代的話認真聽進去，大概做夢沒料到貓還會「告狀」，由於那個年代，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安裝針孔相機或閉路電視的需要，也無智慧手機可以即時查看家中情況。以上這些，當然也都只能是L君的「心證」。

L君的貓兒女們據說都是「話癆」，相對有事可透過協商來「喬」。

「怪叫事件」最後是在「貓父母」跟毛小孩們再三打嘴炮、承諾以後不再邀請Q來家裡後，才總算落幕。被Q認定是「既發情又見鬼」的叫聲，前後持續了一周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