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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發行的神秘參考消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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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消息是中國官方新華社編發的一份小開面報紙,長期來界定為內部刊物,僅供國家領導人和下面的縣、團級一類要員閱讀。它主要擇錄國外報紙和通訊社的報導及評論,用以幫助高層了解域外時事和正反兩面看法。基於刻板森嚴的等級制度管控,小民百姓無緣觸及外國媒體,又不配過目參考消息,只如井底之蛙,困頓閉塞。個別「低端」國人因著各種機遇,能與參考消息沾點邊就沾沾自喜,竊以為榮,視之為有身分和地位的象徵。

記得我初次結緣參考消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我父親時在上海煤炭公司任會計,他因有財務技能又擅於動筆,而被上方選中參加進駐老大難單位上海建築工程局的工宣隊,帶隊的是當年市府機關報解放日報的總編輯馬達。因有毛偉人的鼎力撐腰,工宣隊與軍宣隊當時鋒頭無兩,儼然成為進駐單位的發號施令者。

父親從一個普通職員一躍參與到局級單位領導層,始有機會接觸參考消息,晚上還可帶回家慢慢品讀,以至我這毛頭小伙也得借光,等他看完後便拿來開眼,愣是知道了一些天外傳聞,多少滿足些許好奇心。

參考消息的報頭是草體毛筆字,一說是按魯迅筆跡組成,又頗似當時國務院總理周恩來的墨跡,其下方清晰註明「內部刊物」。它只有四個版面,頭版通常是國際要聞和美中關係,次版為美蘇關係等,第三版刊登其他要聞,末頁則是世界各國對中國變化與進展的評論看法,據說此種版面設置乃周總理親定。

記得當時的頭版經常提到美國聯邦參議院的多數黨領袖曼斯斐(Mike Mansfield),他對華態度比較友好,我也由此知道了美國有多數黨與少數黨的區別。

因為清一色援引外電消息,我從參考消息得曉並牢記好幾個大通訊社名稱,比如美聯社、合眾國際社以及路透社等,還喜歡與熟人開玩笑地問:「你的消息是路透社的嗎?」意為確認準確性。借助參考消息,我還獲悉並銘記不少國外大報,比如波士頓環球報、巴爾的摩太陽報和英國泰晤士報等。

其時文革方興未艾,所以我對外國報紙對中國當時狀況的直率描述尤感興趣,還記得它們就大街上自行車遍地跑的現象,稱中國為自行車王國,而男女所穿千篇一律灰色服裝,則被它們戲稱為「毛服」。

好景不常,數月後建工局的老大難問題得到疏解,工宣隊功成身退,父親回歸原單位,失去了看參考消息的資格,我的外快待遇也跟著煙消雲散。

直到後來我進廠當了工人,經過車間勞動鍛鍊的考驗後,被提拔到政宣組當筆桿子使用,才大小混成個脫產幹部,得與參考消息重新續緣。原因是參考消息後來擴大發行到基層,我們數百人的小廠領導層也能訂閱一份,我於是混跡其中,得享其惠。

當時的廠長身材開闊,為人直爽,卻不喜讀書看報,他在辦公室待不住,寧肯下車間作調研,與工人打成一片。但一個廠支部委員主管組織,經常接待外調人員,所以老窩在辦公室裡,他習慣於邊看參考消息邊用旱菸斗騰雲駕霧地抽菸,結果我們幾個小嘍囉往往要等到次日才能看到那份神秘小報,好在時效對我們來說並非至關緊要,關鍵是能讀到一些海外「奇談怪論」,多少開闊眼界。

從參考消息中,我陸續獲悉一些正規報紙中不便刊載的重大事件內幕及細節,比如一九七一春的乒乓外交,世界冠軍莊則棟自作主張地邀請美國球員登上我方大巴車,歪打正著地導致中美關係最終解凍,讀來甚為有趣。同樣,當年夏天美國國務卿季辛吉秘密訪華,他在巴基斯坦佯裝生病,躲過媒體的密集追蹤悄然轉道前去北京,讓人對大國間縱橫稗闔外交活動的深幻莫測和富於戲劇性,大有茅塞頓開之悟。(上)

國務院 季辛吉 國務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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