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選一官半職(下)

恢復高考後，我終於圓夢進入上海師範學院讀書，但第一年的班幹部，都由輔導老師預先按學生資料內部甄選指定。第二年，全班在一個階梯教室內舉行改選儀式，其時倡導民主呼聲已日益高漲，加上同學之間都互相熟悉，所以除了原有的五個班委名單，還允許大家另外添加中意的候選人。

我因為經常課後帶領同學到球場去打球和鍛鍊身體，許多同學熱心地提名我擔任文體委員，把我這個本非候選人的名字額外填到選票上。當場開票時，由一人唱票，另一人在黑板上一筆一畫地填寫正字。眾目睽睽之下，我的得票數出乎意料地超過原任文體委員，使我一舉擊敗他而成為民心所向的新科班委，這恐怕是我首次真正嘗到民主選舉的驚喜。

大學畢業後，我輾轉來到美國的密蘇里大學讀書，居然也遭遇一次民主選舉並拚博上位的機會。那是一九八八年新學年初始，我們大學的中國學生和學者聯誼會舉行年度改選，所有會員集合在有巨大鐘樓的聯合紀念樓二樓大會場開會，投票選舉新學生會首領。根據事先醞釀和民主協商，上屆聯誼會的委員一個不留，徹底改朝換代。我和其他四個同學一起被推為候選人，雖然未做任何耗時費力的競選演說和辯論，由於我們已有良好聲譽和共同口碑，我們全都榮幸當選。

五個新委員隨之開會分工，或許因我在當地資歷相對悠久，有一定聲望，被一致推為會長，成了學生會新科首腦。既蒙眾人信任，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我與委員們通力合作，經常開會共商大計，積極開展各種豐富多彩活動，加強同胞間聯絡，豐富大家課餘和業餘生活。

夏天裡，我們到郊區的州立公園舉行野餐會，還特意用學生會積攢的經費，購買了幾個大西瓜供大家享用消暑。聖誕節前，我們又到聯合紀念樓的二樓會場召開聯歡會，安排有獎猜謎，還請大家攜帶自己的拿手菜來有味同享，既歡樂聚餐，又節省開支。

巧合的是，我接掌學生會的次年夏天，就發生了所謂的天安門事件，我們每天都觀看電視，密切注視國內事態發展。我們還義不容辭地組織同學在校區開展示威遊行，進行募捐活動，聲援國內同胞要求民主改革。當地電視台為此數度採訪我，讓我在電視屏幕上頻頻亮相，字幕註明我是學生會會長，英文就是總統（President），結果，系裡幾個教授看到我，就戲稱我是「總統先生」。

可以說，擔任學生會長是我歷來最位高權重的顯赫時光，手下少說也有近兩百位「臣民」。我們不負眾望，敢有作為，深得民心，結果被一致要求連任一年。之後因忙於撰寫論文，我不得不交班。一九九二年我離開赴美首站的密蘇里州，去南方大學工作，終於告別曾經同甘共苦和一起叱吒風雲的眾多老同學和老朋友。

後來總算有了正式工作，可以養家餬口，但在美國的大、中學校裡，工作卻不能不聽命於校長和系主任的吩咐和調遣，純粹在人家屋簷下討生活，再不敢有出頭露面或弄個什麼師長旅長幹幹的念想。用一個高中同事的話說，頗像「虎落平陽被犬欺」，得忍就忍，但求無過便好。

所以我向來對那些能在美國土地上積極參政、競選公職的華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提升華人在美地位的願景大業只能依仗他們。話又說回來，能出人頭地的華人翹楚，大多為第二代移民，所以除了具有勇氣和魄力，欲在美謀求一官半職，語言能力和適應環境斷不可缺，如此思慮我便可略感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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