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挑水還是挑水(下)

十一月底，正是寒風刺骨的季節，農村的路崎嶇不平，路面很滑，有些水井極深，且已開始結薄冰，這對於我們這些從未到過農村的城市孩子來說，去井邊挑水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艱鉅任務，可不挑水就沒水喝、沒飯吃，無法洗涮。

我們班共有十位女生，十二位男生。男生挑水問題不大，而女生則膽小、勁兒小，怕黑、怕路滑掉進直徑一米多的水井裡，於是，作為班長，我責無旁貸地承擔起了挑水的重任。

我們每到一處宿營地，水井與所住處大都會有兩百到八百米的距離。冬季，每個水井周圍都會隆起一座冰丘。冰丘之所以形成，皆因挑水者涮桶水時，會習慣性地就近將水潑到井邊，再加上水桶漾出來的水均以固體型態保留下來，故水井處於冰丘頂部，井邊卻是一個直徑一米以上的水坑。

偶有好心人會用自己的水桶將坑裡的水舀乾淨，或將水桶放到坑底後再去壓水，那打水便會方便很多。而多數情況是一位挑水者蹲在坑邊抓住水桶，另一位挑水者則向水桶裡壓水，直到桶裡的水足以抵消坑水的浮力而不會「翻船」。

而由於我總是一個人去挑水，故挑水的難度便增加了一倍以上。將一桶水提出水坑，再挪下冰丘，還得特別小心，我有時會將一隻腳滑進水坑，有時還會滑倒，與水桶一起滑下冰丘，但只要水桶不翻就能成功。

我剛挑水時，沒走上幾步就會臉紅氣促、跌跌撞撞，肩上的兩水桶偶爾碰到路面凸起的石尖上，還會濺起老高的水花，一旦濺透衣服就會冰冷刺骨、瓦涼瓦涼。我每走十幾步路，就得放下擔子喘幾口氣。

隨著不斷挑水，我終於能從挑多半桶水，增加到一整桶水。當挑第十次水時，我扁擔兩頭的鉤鏈已能愈放愈長，並能挑起滿桶水一口氣走回居住地。每當看到同學們喝著我挑來的井水，我的心裡就會平生一種滿足感。也許是同學們覺得總讓我一個人挑水，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也搶著和我一起去井邊挑水了。

一個多月的野營拉練活動終於結束了，要問我從中學到了什麼？我想了又想，唉！除了學會挑水，還是學會挑水。蘇聯並未入侵中國，可我們在該長知識的時候卻被入侵，沒有學習該學的文化知識，而是學會了連夜趕路、半夜集合、就地臥倒、挑水、做飯。

如今我的孫子已在美國讀書，讓我這個永遠也搞不懂的數理化之類課程的文科大學畢業生，很為孩子能按部就班地學習而感到欣慰，但我總覺得孫子比我少了點什麼。是不是也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去農村學學挑水？當然，我絕不是希望他在該讀書、該長知識的黃金年齡用來挑水，而是希望他長大之後，能透過挑水來養成吃苦耐勞的優良品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