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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野生華南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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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南虎是中國特有的虎亞種,一九○五年由德國動物分類學者賀澤麥定名,現在在野外已經滅絕。但在幾十年前卻不是這樣,在偏遠山區不時可以看見牠們的身影,並屢屢發生吃人事件,故一度被宣布為「四害」之一。

那時,滅虎如剿匪,對其大打人民戰爭並湧現出許多打虎英雄。如一九五六年八月七日的「新民晚報」就發過一篇「解放軍優秀射擊手組織打獵隊進入深山密林為民打虎除害」的圖文並茂報導。而一九六五年秋,福建省和四川省政府還一道出面聯繫八一電影製片廠,到永春縣拍攝了紀錄片「深山除害」。還有資料顯示,活躍在粵東、閩西、贛南的一支專業打虎隊,直到一九六三年底才解散。而我與野生華南虎接觸的最多頻次,就是與這支打虎隊有關。

我的家鄉位於閩贛邊界的江西省南豐縣,那裡群山環抱,水系縱橫,西北面屬雩山山脈,東南面屬武夷山脈。南豐不僅是唐宋散文家曾鞏的故鄉,也因盛產蜜桔而馳名遐邇。同時,那裡還是華南虎曾經的集聚地。

童年時期,有一次我看見縣武裝部路口圍了很多人,走近一看,原來是有個女的「大人」在哭哭啼啼地訴說她的兒子被老虎吃了,圍觀者神色緊張,表情肅穆,還有人悄悄叮囑身邊的「伢崽」不要單獨外出玩耍。還有一回,我在父親的辦公室做作業,也聽到一個經常來賣藥材、並且很有學問的危姓大伯對我父親說,三溪鄉有個村子的放牛漢子被老虎吃了,而牛卻毫髮未損;那是因為老虎吃人會上癮,所以沒吃牛。

我之所以對華南虎如此念記在心,除了那次聽過老虎吃人的故事外,還多次與華南虎發生過直接的交結。

可能是剛讀小學不久的時候吧,一天放學後,我在南街老城牆靠門洞東側,看到有個大人盤坐在地上,他的腿彎裡墊著一塊棉墊,上面蜷縮著三隻拳頭大小的灰褐色小貓。或許是餓了,小貓間或會張大嘴伸出紅紅的舌頭尖叫幾聲。

當時圍觀的人也只有兩三個,從他們交談中才知道,這些從山裡抓來的小貓不是貓,而是老虎,交到民政局去,每隻可以獎勵三十元。那時我雖然已經聽過老虎吃人的故事,但壓根就沒有把眼前這些模樣可愛的小傢伙與「吃人」聯繫在一起,便忍不住把牠們一隻一隻地捧在手心裡,撫摸了幾下牠們的腦袋。

從那以後,我雖然再也沒有接觸到野生的活體華南虎了,卻多次看過腦袋被紅布包裹著的華南虎在小鎮上招搖過市,摸過華南虎的屍體,吃過華南虎的肉。

傳統醫學中,虎骨是一味名貴的中藥,加上每打死或抓獲一隻就可以得到三十元獎勵,所以老虎也是一種統購統銷物質,一律歸藥材公司收購。而我父親是南豐縣藥材公司採購部唯一的公職人員,因此,只要在南豐境內獵獲到老虎,就必經我父親之手收購入帳。

當然,老虎在那個年代雖說被列為「四害」之一,但畢竟還是比較稀少、凶猛的野獸,一般情況下要間隔一段時間才能收到一、兩隻,但在一九六○年的秋天卻是個例外。那年的國慶節前夕,上述的那支專業打虎隊,從一個叫上井的村子派人帶口信來告訴藥材公司,說半個月內可以上交七隻老虎,並且對牠們的單體重量以及性別都作了大概的估計。

半個月內可以收購到七隻老虎,這對藥材公司來說也是個好消息,說不准年底可以評個全區先進單位呢?公司領導對此十分重視,叫我父親這段時間下到白舍聯合診所去臨時駐點,以便就近操辦收購事宜,因上井村屬白舍公社管轄。

湊巧的是,那時我剛好處於國慶假期,聽到這個消息,便嚷著要跟父親一起到白舍去住幾天。父親經不住我的糾纏,就答應了。

那次在白舍住了幾天我記不清,但每次打虎隊的人用竹竿抬著腦袋上包了一塊紅綢子的死老虎來到聯合診所時,首先就會聽到鄰近的狗發出沉悶的哼鳴聲,而不是平時的那種狂叫聲。原來,狗看到死老虎也會嚇得一邊在地上屁滾尿流,一邊蜷縮悶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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