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黃雲芳校長(下)

當時黃校長的女兒羅延楓在人大讀書，我和弟弟也在北京讀書，有時，我們這些三中出來的人，會在一起聚聚。延楓是以高考文科數一數二的優異成績考入人大的，是位出色的女孩。黃校長另兩個孩子，羅景翔和羅高翔，都是靠自己努力考上的名牌大學，高翔後來還去了著名的喬治亞理工學院讀碩士。可見，黃校長的子女教育，是非常成功的。

黃校長是廣東人，有粵人敢為人先的魄力和勇氣，思想解放，做事非常有闖勁，用我父親的話說：「像一位衝鋒陷陣的司令員。」而且，她保留了許多交大人特有的實幹精神，在她擔任校長期間，三中建設取得巨大成就，比如拆除老行政樓，建科研教學樓，以及幾棟宿舍樓，在當時的經濟條件下實屬不易；學校的歷屆高考和各項競賽都成績斐然，一直保持全市第一的地位。

一年在拆建樓房時，有人提出要把學校一棵大樟樹砍掉，這棵大樟樹長在老圖書館後，老三中人都知道。黃校長得知後，堅決反對，說：「這棵樹是學校風水精華所在，千萬不能砍。」後來我回到母校，見到這株童年記憶中婆娑起舞、樹冠如蓋的大樹，依舊鬱鬱蔥蔥，充滿活力，心裡不禁感恩黃校長當初的堅持。

我在一九九六年出國前，因當時出國留學要交數額很大的培養費，而我家因母親下崗多年，經濟困難，對這筆費用曾一籌莫展。黃校長得知後，主動伸出援手。

一天，她來到家裡，坐在父母八○年代買的木沙發上，直皺眉頭。「老江，你這沙發也該換了。」她說。「沒關係。我已經坐習慣了，換了不適應。」爸爸說。「這個你拿去，替你家老二交部分培養費。」黃校長遞給爸爸一個信封，裡面裝著八千元。「這怎麼好，不行不行。」爸爸連忙推辭。「不要再客氣了，你家的情況我清楚。」黃校長把錢塞到爸爸手裡，轉身離開了。

就這樣，在黃校長和其他親友的熱心幫助下，我得以交上培養費，順利出國。

二○○三年初，我和妻子帶一歲大的孩子伯俊回到三中家中。伯俊有些水土不服，路上發起高燒，把我和妻子嚇得夠嗆，每天都抱孩子去醫院打吊針，折騰了十幾天，孩子才慢慢好轉。本來我是要去看望黃校長和其他老師的，可出這樣的事，哪裡都沒有去成，心想，反正下次回來再去看就是了。沒想到，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黃校長了。

二○一○年，我和妻子孩子們計畫回中國看看。我給羅高翔打電話，他說，媽媽生病了。「什麼？生病了？生什麼病？」高翔告訴我，媽媽已經病了一段時間了，是肺部疾病。

我當時不知道的是，黃校長那時病情已相當嚴重。爸爸去醫院看望她，給她帶了一個花籃，黃校長當時已不能說話，她還是坐起來，在病房黑板上寫下感謝的話，還堅持找車把爸爸送回去。

後來我聽到黃校長住院的消息，心中有些不安擔心，就給她打了個電話。是一位年輕女孩接的電話，估計是她的兒媳。黃校長知道了，據說還很高興，覺得我離得這麼遠還能惦記她。這也是我做的唯一一件讓她生前感到欣慰的事了。

兩天後，高翔通知我，他的媽媽已駕鶴西去了。雖然已有心理準備，我仍止不住落下淚來。我為突然間失去母親的三個孩子，為失去一位優秀領導的母校難過，為黃校長這位真誠善良熱情的長輩的過早辭世而無限痛惜。

淚眼模糊中，我看見窗外一輪血紅的夕陽正緩緩沉去，夕陽餘暉將雲彩染成一片金黃。晚風輕輕吹拂，送來縷縷鮮花的芬芳。雲彩在高遠遼闊的天空，緩緩而又莊嚴地飄移著。滿天的雲彩啊，你是那麼美好，那麼純淨，那麼從容，那麼安詳，深情地凝視著你無限眷戀的大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