鱖魚吹起桃花浪
現在正是江南落花流水時節,美景看不盡,美味嘗不盡。不說那田間地頭有滋有味的艾青、蕨菜、馬蘭頭、水芹,一汪春水中的鱖魚也到了食用的最佳時節了。
唐代的張志有詩:「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正是在這桃花盛開的時節,春風撲面,河水漲起,肥肥的鱖魚開始從越冬的河水深處游上來了。
不少人也許不知道鱖魚是哪種魚類?事實上牠的俗名叫桂魚,蘇菜系中享譽海內外的松鼠桂魚、徽菜系中的臭桂魚,都以鱖魚為主材。
對俗人來說,食材不過是食材,但讀讀古詩詞那些關於食材的描寫,實在充滿了詩情畫意,讀了詩詞,再去品嘗,那入口的不僅僅只是美味,而且有了文化味。
蘇菜中的松鼠桂魚歷史悠久,其實基本做法簡單,將鱖魚割上數刀,放在油鍋炸,顏色呈金黃色時出鍋,其形像松鼠,然後澆上湯汁便可。二十年前我在鎮江讀書,漁民還能從長江裡捕上鱖魚,我經常在中山西路上的黃山菜場裡看到,記得商販們總是在提醒顧客,不要用手抓,江裡的鱖魚性子凶猛,會咬人。那時的鱖魚價格記不清了,但肯定不貴。
現在長江裡的野生鱖魚恐怕少見了。而在舊時,鱖魚肯定是江蘇一帶的平常水產,不然也不會有松鼠桂魚這樣的名菜誕生。
宋時的晁沖之作過一首詩,詩曰:「浦口潮來沙尾漲。危檣半落帆游漾,水調不知何處唱。風淡蕩。鱖魚吹起桃花浪。」這一句「鱖魚吹起桃花浪」,特別生動。我理解的「浦口」大概是現在的南京浦口一帶,河水裡的鱖魚成群結對,春天來了,桃花開了,牠們躍出水面換氣,撥動一層一層的浪花。
晁沖之是個大藏書家,他的伯伯晁端友與蘇東坡是同科進士,晃端友還在我老家縣城做過縣令,離我家不遠的一座石頭山上,至今還有晁端友的拓字。現在去讀其侄子晁沖之的詞,就覺得十分親切。
鱖魚向來是魚中上品,原因在於牠少刺而肉質細嫩豐滿,肥厚鮮美,內部無膽。特別是「桃花流水」時節,牠已在水底越冬數月,長得更為肥厚,此時食用,鮮美無比。明代醫學家李時珍也愛吃鱖魚,他將鱖魚譽為「水豚」,除了鮮美之外,鱖魚還有「能補虛勞、益脾胃」的功效。
記得十多年前到無錫太湖遊玩,我還吃過一條很肥的太湖野生鱖魚,大致是十五、六元的價格,當時已是菜館裡最貴的菜了。去年再到無錫,菜館裡仍有太湖鱖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太湖中已不太可能捕上野生鱖魚,現在的鱖魚大都是在池塘中飼養的。那種「鱖魚吹起桃花浪」的原生態環境,只有在宋詞中才能找尋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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