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為我織毛衣

我有一件全羊毛黑色粗絨線編織的套衫（見圖），就這樣一件羊毛衫，說普通也普通，說特別也特別。說普通，就是黑色粗毛線編織的一件上衣；說特別，是我女兒從懷抱牙牙學語長大，用積攢的壓歲錢買了毛線，並向媽媽討教了編織毛衣技巧後，親手為我編織的一件禦寒毛衣。

因為我當時在中國科技大學任教，課外活動還擔任校足球隊教練，一般季節還好，但遇春秋季節，每逢太陽西下，氣溫會驟然下降許多，讓人感到陣陣寒意。女兒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就想著親自為爸爸我編織一件毛衣，碰到時令節氣，當教練時穿上就可以禦寒。

但說來容易，真做不易。她從小學開始，到升初中，再進入高中，一環扣一環，學習生活無比緊張。再加上那時學校教育推崇題海戰術，每天有做不完的各種題目等著她。直到高中畢業，艱辛地用兩天走過那獨木橋──高考。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除了吃飯，一直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直到有一天，女兒喜孜孜喊道：「爸，請你來一下。」進她房間，我猛然看到床上一件烏黑油亮、厚實挺刮的男士毛衣。女兒接著說：「爸，這是我給你編織的毛衣，我用的菠蘿針法，厚實點，可禦寒；織的半高領，可擋風。爸，你試試吧。」我嘴上說著：「這還用試，肯定滿意。」但還是情不自禁利索地把毛衣穿上，在鏡子面前左顧右盼，好不得意。她媽媽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進來，摸著毛衣，不停地稱讚。

我此時心情無比激動，感嘆萬分，想當初女兒抱在手中，還牙牙學語，現在已經會疼惜父母、關心父母了。孩子真正長大了。

不久後，高考放榜，女兒被中國一所著名高校錄取，而且在開學第一天校方就宣布：畢業時，各學科成績每年累積相加，如果第一名可以留校任教師。女兒沒有讓我們失望，最後就是以總分第一名留校，這邊剛留校，那邊就以教師身分在新生開學典禮上對一幫新生作「為中國科技革命貢獻青春」的演講。

一年後，女兒決定進一步深造，報考了中國科技大學馮煥清教授的研究生，畢業後赴上海某大公司任開發部經理。

這幾年女兒少不了一番辛苦和忙碌，虧得那時趁高考等放榜的空餘時間為我編織了毛衣，否則哪有時間啊！這是我萬幸的。

有一年回上海時，我驕傲地穿上這件女兒編織的毛衣和夫人逛南京路，一轉彎進入西藏中路，走不遠，就是上海著名的一家毛衣商店，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我們信步走進，夫人忙著挑選毛衣，我則百無聊賴東看西望。

不愧上海灘商店員工，有生意頭腦，一名五十上下女店員招呼我：「先生，你也去和太太一起挑一件啊。」我脫口而說：「我這件穿著很好。」店員接著說：「穿著是不錯，但樣式老了點，挑一件時髦點的嘛。」我緩緩說道：「這是我女兒親手給我編織的，穿在身上特別愜意。」女店員連聲：「哦，哦。」用羨慕的眼光打量著我身上的毛衣。

現在這件毛衣我早已帶來洛杉磯，每逢雨季或起大風，氣溫下降，我總是習慣性地將女兒編織的毛衣穿上，它帶給我的溫暖，帶給我的滿足，帶給我的幸福，只有我自己體會最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