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歲月憶故友

看著一張二○○五年的老照片中,黃大哥正在興奮地解下剛剛上鉤的鱒魚(見圖)。猶他州的草莓水庫(Strawberry Reservoir)湖水依舊清澈,鱒魚似乎在向人們招手。好山好水,帶來無盡的往日回憶。
黃文長是我在猶他州多年的釣魚夥伴,我記得我們曾無數次在黑暗中早早起來,披星戴月地開車前往不同的湖泊,享受手持釣竿、魚兒上鉤的樂趣。今年是黃文長過世二十周年,藉著寫下這篇文章,懷念並悼念這位我最敬佩的朋友。
我第一次認識黃文長,是在一九七三年老鄧兒子的周歲生日聚餐上,當時黃大哥、黃大嫂帶來了一大盆乾煎白鱸魚,他說這些是他在學校附近的Provo河釣來的。這些大約一尺長的白鱸魚平時成群結隊,會在猶他湖和河流間來回迴游,非常容易釣到,是給楊百翰大學的台灣留學生最好的福利。開學後,大多數台灣同學課餘會在校園裡打工賺錢,晚上下班後,還會趕到有燈光的湖邊釣些白鱸魚,常常釣到半夜三更才回家。
黃文長畢業後,全家搬到了加拿大溫哥華住了幾年,後來移民回了美國,並回到猶他州。從此,我們的釣魚歷程就開始了。
隨著畢業後找到了工作,經濟狀況逐漸改善,後來我們也買了漁船,並加裝了馬達,從此不必再花錢租船。多年來,我們也累積了愈來愈多的釣魚設備、各式各樣的擬餌、長短粗細各異的釣竿,這些都是對釣魚的熱愛所驅使。
黃文長不抽菸、不喝酒,唯一的嗜好就是釣魚。此外,黃文長是廣東人,對河鮮和海鮮料理特別講究,他母親最拿手的是魚生粥,總是準備得萬事俱全,唯獨缺少鮮魚,這也給了黃文長一個出門釣魚的好理由。
從一九七五年起,接下來的三十年裡,我和黃文長、劉厚璋及幾位好友,無數次一同釣魚,有幾次經歷特別難忘:
一年初冬,黃文長、劉厚璋、我和我太太四人,開車一小時來到距離我們住處的草莓湖釣鱒魚。這個高山湖海拔七千六百英尺,我們四人乘坐小船在湖中拖釣,風大浪高,但我們不願意離開。突然,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遠處的山頭上有一座小屋,我們為了安全起見,決定靠岸避雪。雪花飛舞中,我們好不容易抵達那座小屋,結果發現那竟然是一間女廁所。周圍一片荒寂,我們也顧不上男女之別,大家都躲了進去,這一幕至今讓我難以忘懷。
還有一次在夏天,我們三個男生在草莓湖釣了一整天的魚,但一無所獲,垂頭喪氣地開車返家。途中,我們經過一個鱒魚人工養殖場,有人提議去買幾條帶回家濫竽充數,這樣總算能向老婆交代一下,哪怕是拿回來幾條非野生的魚也行。
還有一次,黃大哥獨自拉著小船到草莓湖拖釣。那時正值深秋,氣溫急劇下降,湖面上幾乎看不到其他船隻。高山地區的氣候變化無常,突然間,一陣狂風把他的船吹翻,黃大哥也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幸運的是,遠處有一艘大船出現,將他救起,並立刻送往鎮上的醫院急救,這才躲過一劫。
還有一次,我陪黃文長和他九十歲的父親一起到Scotfield湖釣鱒魚,黃伯伯身體硬朗,老當益壯,釣起魚來,比年輕人毫不遜色。原來黃伯伯是中華民國空軍的老前輩,抗戰期間當日本飛機轟炸芷江機場時,他正駐守在當地。
那次陪黃伯伯釣魚,我的收穫不僅僅是幾條鱒魚,而是聽長輩講述那段充滿激情與熱血年代的親身經歷。
二○○五年九月某日,黃大哥在草莓湖岸垂釣時,突然心臟病發,不幸離世。當這個噩耗傳來時,雖然感到震驚,但想到他當時正手持釣竿,做著他最喜歡的事情,也算是一種安慰吧?轉眼間,二十年已經飛逝,但老友的音容笑貌,永遠長存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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