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蘭那場野火
日前看到電視新聞報導洛杉磯(Los Angeles)熊熊野火,驚人火勢喚起我麈封的記憶,歷史重演,只是換了個地方,看到倉惶逃離的人,心中仍然十分焦慮。
那天是一九九一年十月十九日,聖塔安娜焚風(Santa Ana Winds)正卯足全力地颳著,門窗都發出哐哐的聲音。一大早電話鈴響,我拿起話筒,對方說:「阿姨,我是伊凡,我隔岸看到你們那邊山上野火,你們沒事吧?」我馬上看窗外,仍然是綠的綠,黃的黃,並沒有看到火。
「妳快打開電視,看看野火離你們近不近?」伊凡住舊金山,我們住奧克蘭,兩城隔著一個海灣遙遙相望。舊金山的人正望著奧克蘭某山頭上的房屋著火,一幢接一幢地燒,他們看了乾著急,我們住在奧克蘭竟然毫不知情。
後來我們急忙打開電視,馬上看到熊熊火焰在空中肆虐,火苗落在屋頂,那房子瞬間灰飛煙滅。許多停在路邊的汽車,更是燒得面目全非,救火員也束手無策,看得我們心跳加速,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和災區中間還隔著一個山頭,所以火苗還不會馬上燒過來。婆婆和我的媽媽同住,她們的住家和我們離得不遠,但中間隔了一條十三號公路,公路已開始逐漸管制,不准行駛。
婆婆和我媽媽擔心被火困,所以先生決定開車去陪二老,如遇緊急撤退,可以帶著二老快速離開。我則堅守老家「松嵐閣」至最後一分一秒,同時不停地搬東西往自己車上放,那全是自己心愛的收藏,其中多半是我的手工藝品。
「若情況緊急,妳自己快逃,門前那條路往南開,可以開到兒子家,我就不管妳了。」先生語氣有些生離死別的味道,我卻無心兒女情長,我對他說:「快走吧!二老正等著你。」
我並不孤單,大狗甘比緊緊地跟著我進進出出,牠似乎嗅到煙味,眼中充滿惶恐。東北方向山頭可看到些許煙苗,心中有些恐慌。看樣子命可以保住,但房子就難說,我心茫茫。
野火整整燒了十幾小時,三千多房子化為灰燼,多少人的一生心血積蓄,就這樣付諸一炬。傍晚六點焚風終於轉了風向,火苗不再滿天亂飛,消防車才能開進去全方位救火。
緊張一天的神經,終於可以稍微放鬆,帶著大狗去後面公園散步,西方天空被飄去的黑煙遮掩,暗紅的落日正在黑煙中滾動,想到那麼多人瞬間流離失所,心情十分沉重。
第二天看到電視上播放受災的民眾,每個人看到自己的家被燒到只剩煙囪,欲哭無淚。有人強持笑容,說她找到放在桌上的戒指;有人找到她最近做的陶碗;還有人說他倒掛了中國朋友送的字畫,還沒轉正,現在房子奇蹟般地逃過火神,一定是這幅倒掛的字畫,保佑了他家。
住在山頭最高處的一對朋友,一大早被煙燻醒,拿起錢包衝到外面,一看火已燒到後院,馬上開車逃命,兩手空空,沒帶走任何東西。另一個朋友正在歐洲旅行看到新聞,沒想到家早已燒成廢墟。
當時世界日報仍然送到家門口,報上頭條是醒目的標題:「火燒旺地」,旺是形容詞?還是動詞?如是動詞,肯定是鼓勵大家重整家園。
三十三年過去了,那山頭的平地也好,斜坡也好,新屋此起彼落,呈現一片欣欣向榮。恢復榮景必不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克服了一重又一重的困難,百折不撓,才有如今煥然一新的社區。
洛杉磯這突發的火風暴,再次燒毀了數以千計建築物,但只要人的求生意志還在,逐步解決問題,不畏艱難,家園仍可以重建,人定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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