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會有期

早在幾個月前，先生就安排好去年十月下旬的米蘭之行，這也是我們緊接著德國之旅後，在二○二四年結束前的重返舊地之旅。

甫抵義大利，按照往常慣例，我們仍然先在斯特里薩（Stresa）停留數日，斯特里薩距米蘭約一小時的火車可到達，是一個只有五千多居民的千年古鎮。

由於斯特里薩地處馬喬爾湖（Lake Maggiore）的精華地帶，四周又有阿爾卑斯山遠近在望，面湖的旅館都是順山水而建，其中的Grand Hotel更因大文豪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曾居此地養傷而聲名大噪，所以這裡一向是歐洲人在夏季最常來的休閒地區，尤其是瑞士及德國人更喜歡此地。

我們到訪時已近深秋，湖邊的青石路上處處可見落葈，許多旅館也已經拉下垂簾，即將準備深鎖大門，進入例行的冬眠狀態，直待隔年開春後，才會再恢復正常營運；這情景絲毫不影響先生與我的心境，我們一卸下厚重的行李，就興沖沖地拿出早就精心備妥的禮物，往不遠處的老城（Old town）小巷奔去。

那是兩年前晴空萬里的此處，我們正坐在餐館的傘棚下用餐，來回走動的老闆似乎認出了什麼，他用不甚流利的英語，怯生生地詢問我們是否打從紐約來？這裡的確是少見亞洲面孔，但老闆那超乎尋常的記性，仍不免讓我們大吃一驚。更早以前，我們曾經來過這裡，並與他有過短暫交談，一別多年，他竟然還記得我們，怎不令人動容。臨走時，他又硬塞給我一瓶葡萄酒，說好無論何時，下次有緣再見。

就在回憶的當時，天空落下幾點雨滴，先生與我更加快了腳步，朝那熟悉的小巷奔去，遠遠卻並不見傘棚，是啊！現在的秋意正濃，在戶外用餐的人不多了，又何來的傘棚，我們一路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事與願違，這間餐廳也臨近年休的時節，只見有人正準備鎖上大門，剛巧遇見了匆匆趕到的我們，一番說明之後，他允諾會將禮物轉交給老闆；我們繞著餐廳來回走了幾圈，很難想像此處夏季時的人潮洶湧，竟和此刻的清冷孤寒有如此巨大差別，像極了每個人的生命起落，有歡喜，但也逃不過哀傷。

正要轉身離開時，聽到有人似乎在背後連聲呼喚，回頭見那人半跑著過來，遞上一瓶葡萄酒，說是老闆交代要送給我們的，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模樣，我除了連聲道謝，真不知道還能多說些什麼。

我和先生深深地對望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的，當明年春暖花開，斯特里薩又生意盎然時，我們一定會再回來，寄語交淺卻有真情的朋友，讓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