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邂逅潘玉良

蒙帕納斯（Montparnasse）是巴黎（Paris）市中心的一個繁華社區，離先賢祠和巴黎聖母院等景點不遠，也是傳統的小資社區，海明威和畢卡索等人當年經常出沒此地。

巴黎的著名華人不多，潘玉良是一個，她生前居住在該區的一間小公寓，過世後長眠在蒙帕納斯公墓。二○二四年秋天，我們去巴黎旅遊時，在該公墓「邂逅」了這名傳奇女子。

潘玉良的墓整體選用黑色大理石，墓碑的左上方鑲嵌著一塊白色大理石肖像浮雕，左下方鐫刻了五枚獎章，右邊用漢語拼音和法語介紹墓主人的生平，中央豎排一列隸書漢字「潘玉良藝術家之墓」，可是旁邊卻突兀地又加上另外一列漢字「王守義之墓」，打破了墓碑原有的對稱和美觀，令人疑竇叢生。

了解潘玉良的傳奇人生，或許能解釋個中緣由。潘玉良本名張玉良，生於中國江蘇揚州，父母早逝，十三歲時被爛賭的舅舅賣給安徽蕪湖妓院。十七歲遇到時任蕪湖海關領導的潘贊化，潘為其贖身，並納為妾。

婚後他們離開了蕪湖，潘玉良一邊隨潘贊化遊走四方，一邊識字念書，同時學習繪畫。一九二○年潘玉良考入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後因其曾經的青樓身分被學校勸退。為了繼續學習深造，潘玉良隻身前往法國，先後入讀里昂美術學校和巴黎美術學校等。

一九二五年底，潘玉良考進羅馬國立美術學院，成為該院華人學生第一人。兩年後學成歸國，被上海美專校長劉海粟聘為西洋畫系主任，同時任教南京中央大學。一九三七年，潘玉良突然決定再度出國，輾轉抵達巴黎。從此她客居異鄉，一住就是四十年，直到去世。

潘玉良性格豪爽，聲音粗嗓門大，喜歡表演京劇老生。在巴黎華人的聚會中，她結識了同為天涯淪落人的飯店老闆王守義。王守義也身世不凡，他在一九二○年時，與一眾前衛青年同船去法國勤工儉學，雖然讀書不行，動手能力卻很強，幹活俐落，比同學們更能掙錢。

王守義不像他那些著名的同學，成為大學術家或是政治領袖，他努力積攢每個銅板，在巴黎聖米歇爾大道（Boulevard Saint-Michel）開了一家中餐館，這條街也在蒙帕納斯。

王守義認識潘玉良之後，在生活上對這個畫癡女子多有照顧，一來二往，王守義產生了愛意，對此潘有所察覺，就不斷地介紹女朋友給王守義，希望能促成婚事。但是王守義只對潘玉良有情意，於是潘玉良只好攤牌，告訴王守義她心中只裝得下潘贊化。事情攤開以後，王守義接受了現實，繼續跟潘玉良以朋友相處，兩人關係密切。

「遐路思難行，異域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這是潘玉良思念潘贊化時寫的詩。一九五九年，潘贊化在安慶病故，潘玉良兩年後才得知消息。差不多就在潘贊化去世的同時，潘玉良還給他寄去一封信，內附一張自己的近照，在照片背面親筆寫道：「贊兄，你的意中人的心，時刻在你的身邊。一九五九年暑假時拍」。

一九七七年，潘玉良在巴黎去世，王守義在蒙帕納斯公墓為她買了一塊墓地，安葬了潘玉良。一九八一年，王守義突感不適，到醫院檢查已是癌症末期，從住院到去世僅十幾天，他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朋友們把王守義安葬在潘玉良的墓地，並把他的名字加刻在墓碑空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