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車記

念舊是性格所致，也是習慣使然。我對開了十二年的汽車「大白」尤是如此。

「大白」是全家人開了十二年的Land Rover SUV的暱稱，因它身型高大，顏色全白，因此得名。一車七座，平時第三排很少拉起，所以後備廂空間很大，可以放下一輛成人自行車。

大白的車齡比小女兒還大，她是和這輛車一起長大的，感情至深。一提到換車，她立馬眼淚汪汪，這也是我們一拖再拖的原因之一。

當年在美開的第一輛車是Subaru。老大暈車極其厲害，車裡永遠瀰漫著揮之不去的嘔吐味，大白的到來完全是老大試坐的結果，這是她當時唯一坐上去不暈不吐的車。

大白配置卡車底盤，八缸發動機，開起來四平八穩，視線廣闊，確實可以對暈車的老大保駕護航，從此告別暈車藥和大薑片貼肚臍的偏方。

我大三的時候，駕駛課是專業必修課。在北京凜冽寒冬的清晨，我和所有同學裹得跟狗熊一樣，一起哈著白氣去駕校報到。大家合資買菸買酒，討好似乎懷裡永遠揣著鐵皮小酒壺的北京師傅。當時有兩種選擇，可以學小吉普，也可以學老解放1041卡車。因仰慕「捍衛戰警（Speed）」裡的基努李維（Keanu Reeves）和珊卓布拉克（Sandra Bullock）在公交車裡的英姿颯爽，想都沒想就選擇了學習大卡車，最後拿到A本駕照，除了北京公交車，所有車都能開。當然，自此之後，就再沒機會摸過大卡車了。後來，為了免去需要一年一審的A本駕照的麻煩，便自動降級到C本。「捍衛戰警」的片段，也只能繼續在夢裡做做。

我最喜歡大白的老成持重和不言自威，它也能偷偷滿足一下我心裡一直懷有的卡車念想。最遠，我們開著它到過加拿大，更多在本地滿足日常需要。在它陪伴之下，我第一次在冰天雪地獨自帶老大夜行，去波士頓參加花滑比賽，夜深人靜，雖心有忐忑，但在大白紮實的包裹中，還是放下了不少緊張。欣喜、失望、平靜、焦灼、歡笑、淚水，十二年的時光匆匆流過，大白都一一見證。9萬英里的旅程，最後濃縮成一張手機裡的紀念照片，大白內部雖老態龍鍾，但外表風韻猶在。

大白的窗戶早已四處漏風，空調罷工。換過冷凝管和數次車胎，煞車片也亟待更替。下雨時，前座頂棚有時還會漏進些許雨水。如果繼續維修，花費會比賣掉它的收入還多。想著已到冬天，即使空調不工作，冷了還可以多穿些，等到夏天再換車不遲。直到電池也罷工，差點兒誤事，實在無法預測麻煩何時還會降臨的情況下，終於下了決心，要和它一敘別離了。

十二年彼此陪伴，無需贅言便已明白其中有多少情感，從此一別兩寬，我在留影中再回憶往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