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耳石症

活過八十歲，從沒有經驗過天旋地轉嚇昏自己的事。

開開心心參加達拉斯（Dallas）兩外孫女學校主辦的「與祖父母共進午餐及書展日」後，回到休士頓（Houston）的第二天清晨，一覺醒來天旋地轉，抓緊床沿大叫先生救命。過一陣子不暈了，他扶我起來坐穩沙發，告訴兒女老媽病情，三支手機開始叮噹作響，三家兩地忙翻了天，最終決定讓先生就近送我到緊急護理中心就醫。

醫生診斷結果：得了良性陣發性位置性眩暈（BPPV），也就是俗話說的耳石症。

耳石症？耳朵裡長石頭？生平第一次聽到耳朵裡有石頭，還會落到半規管裡影響平衡，我不能置信地連珠炮式詢問年輕的黑人醫生。他微笑地按住我的雙肩安撫我，耐心地解釋給我聽。

他說：「耳石是人體耳部前庭部位的碳酸鈣结晶，俗稱耳石。平日裡這些小石沾黏在內耳裡的球囊、橢圓囊中，如果耳石不乖跑了出來，而且滑落到半規管裡，就容易引起眩暈、嘔吐等症状。」解釋完後，他開了止吐止暈藥，複印了兩張耳石復位圖，讓我回家自己做。

生活的步調完全打亂了。

先生有點重聽，居家空間又偏大，他還有大男人的粗心大意，每天沉迷在網路小說裡，「兩耳不聞河東獅，全神貫注顏如玉」，叫他十次九不應，我需要隨時有人當柺杖，要如何緊迫盯人，才能讓他隨叫隨應？

第一個想到的是必須找個鈴鐺，拿出平日我買菜回來，叫他幫忙的小電鈴，可惜臥房和前面的電腦室相隔太遠，鈴兒響叮噹，他太專注小說情節，賴皮說聽不到，即使把響鈴的位置移到客廳，他仍聽不清楚。再想到聖誕節前，站在超市門口搖鈴募捐的大銅鈴，趕緊叫兒子買回來。雙鈴齊響，震耳欲聾，終於解決了讓他乖乖當「人柺」的問題。

老先生平日效法孔老夫子的君子遠庖廚，連煎個荷包蛋都敢說「不會」，這下子我怕站不穩，乾脆熄火罷工不煮了。早中餐以水果、麵包、沙拉、水煮蛋打發。社區門口，開車不到一分鐘的商業區，有各式餐館。有一家越南店，平日只偶爾去吃河粉、三明治，最近因為我這飯桶要吃白米飯，發現越式排骨飯一級棒，兩片大排骨，量多味道好，配菜又清淡，很合口味，只要十二元，CP值很高，肚中米蟲也能安撫。

日子有點難過的是不能外出打乒乓，怕暈眩站不穩而跌倒，更怕開車出車禍。整日關在家裡，頭腦清楚身體卻不能亂動，只好和他一樣，一人抱一台電腦，各自埋首電腦中找樂子。

如今進入第十天，偶爾仍會有小小頭暈，但已不再天旋地轉。禁足在家不能外出打球的清閒日子，「人枴」隨傳隨到，幾天內免做廚房事，正襟危坐玩電腦，成就不少：看完兩部各40集電視劇，也看了好多乒乓訓練及比賽視頻，外加找尋有關病症的資料及自救辦法；偶爾一書在手其樂無窮，還心血來潮寫了兩三篇短文草稿；每天三次在床上的復位動作也不敢懈怠，手腳清閒頭腦忙碌地度過幾天。

耳石症來磨，樂得清閒趣；優遊電腦裡，倏忽病魔去。難得病中的日子，還能過得有滋有味，不也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