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鮭魚

釣魚時被大魚拉著跑的經驗，應該是很奇妙的吧。

每年六、七月是美國東部大西洋鮭魚逆河而上產卵的季節，我前往紐約上州優提卡市（Utica）拜訪老友，他說你來得正巧，要帶我去體驗一下捉這些美味大魚的滋味。

我們清晨四點出發，到達鮭魚河（Salmon River）的時候，兩岸已有一些釣客，大家都穿上齊腰的防水褲，站在河中，手裡握緊魚竿，魚線的盡頭是一個沒有魚餌的大鉤子，因為產卵期的母魚公魚們都不再進食，說是釣魚，實際上是用大鉤子來鉤住魚身拖上岸來。

天濛濛亮時有人高「喊魚來了」，人們把魚線拋向河流中間，魚被鉤到後會快速地往前游，鉤住魚的人被兩尺長的大鮭魚拖著跑，口中大叫「鉤住了、鉤住了（fish on, fish on）」，其餘的人們都會舉起魚竿讓他從前面跑過去。有時魚會回頭竄，鉤住魚的人又往回跑，這樣兩三次來回跑以後，鮭魚力竭，才能被拖上岸來。

魚拖上岸時能不能留下，還得看鉤子鉤住的部位來決定，紐約州政府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的官員就在岸邊監視，法條規定，如果鉤住的位置是上半身，就歸鉤者所有，然而鉤住的是下半身的話，譬如尾巴，就要依法放回河裡；此外，每人每天只能抓一條，是公魚還是母魚就看運氣了，假如鉤到可以留下的母魚，官員會詢問是否願意把魚卵賣給政府？如果同意，他們立刻會剖開魚腹取卵，用來做人工孵化保育工作。

我的運氣實在有點差，經過好幾次在河水裡來回跑，兩回鉤上岸的魚都在下半身，沒法留下。此時魚群也已遠去，再也鉤不到了，只好空手而歸。

我同學運氣好得多，第一回就鉤到了一尾兩英尺多長的母魚，他決定不把魚卵售賣給政府，準備回去後自己做魚子醬。把這條戰利品帶回公寓後，剖開魚腹有好幾百粒魚子，沖洗乾淨後裝滿了五、六個瓶罐，兩人手忙腳亂地加鹽、放入冰箱，準備過兩天嘗鮮。

沒想到處理剩下的魚身竟是件麻煩事，老美們殺魚大都是從魚尾骨向魚頭方向橫切兩道，切下兩大片菲力（filet），其他部分都不要，我們華人多半要保留魚頭魚尾，於是要斬斷兩尺多長的魚身，才能放人冰箱冷藏。沒料到的是鮭魚骨頭極為堅硬，我同學家裡沒有大砍刀，折騰了老久都砍不斷魚身，最後還是跟鄰居借了把鋼鋸，才把這條倒楣的魚解決掉。

兩天後我倆開了一瓶威士忌，打算品嘗做好的魚子醬。不料打開瓶蓋，一股腥臭之氣沖天，顯然是我們不懂如何製作魚子醬，以為只要清洗後加鹽就搞得定，結果完全失敗，這些魚卵全部報廢。因為臭味異常強烈，我們不敢像平常一樣丟入垃圾箱，以免引起鄰居們埋怨，只好用舊衣服包了幾層，黑夜時丟進商場的大垃圾桶。

我雖然在河邊、湖中及大海裡垂釣過無數次，可是釣大鮭魚，不，應該是說鉤跑大鮭魚的經歷，也算是人生中一樁難得的經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