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雪趣

在這南方喬治亞州（Georgia），冰雪是不常見的。好幾天前氣象報告，就說有暴風雪由西向東而來，喬治亞北部山區風雪會很大，自不用說，就連亞特蘭大市（Atlanta）一帶也無法倖免，州、市政府、電力公司等都已嚴陣以待，準備好大批公路撒鹽車隊和電力工程車隊，並呼籲大家非必要勿外出。

可是風雪來時，新聞報導路上仍是車禍頻頻。亞城書香社文友中，有說家裡停電的，也有說樹倒在車道上，進出不得的。

我這山裡倒是另一番光景，在看到新聞報導後，我們就去採購了足夠的牛奶、香蕉，和其他不可少的食物，打算安居不出。且不說外面的路况，就從我們家接到公路的這條半公里崎嶇山路，冰雪一封，我們的車就無法開出去了，所以老伴和我說，讓我們就來個暖心的小冬眠吧。

雪是晚上悄無聲息地就來了，晨起放眼窗外，不由想起古人形容的玉樹瓊林、粉妝玉琢，還真是精簡傳神。

朝陽映照下，裹在冰裡的樹枝互相輝映，就像聖誕節時掛滿了小燈的市內行道樹，但因這是漫山遍野，氣勢可非市內的人工妝飾所可比擬。山谷裡樹梢上綴滿的冰雪，使樹林遠看很像早年去南投山路上所見的梅林，我就權且把它當梅林看，竟好像忽然還鄉，舊地重遊似的意味。

雖說是冬眠，我哪能待在室内辜負這雪林。於是就穿上父親遺留給我的皮大衣，獨自到冰雪林中踏雪，因落葉堆積厚薄不同，深一脚淺一脚，喀吱喀吱的，也有些像小時雨天走路，故意去踩水窪子一樣的樂趣。

此時當然要去拜訪我的歲寒三友，梅花寒著臉，冷寂地守護著滿枝花苞，對此冰雪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松樹依然勁挺，寧折不屈，比我胳膊還粗的大枝，所積冰雪太重，就啪的一聲，從主幹斷了下來落在下面的桃樹上，可憐的桃樹就被折了三分之一，令我望之心痛；竹子倒不怕失格，能屈能伸，竟都一躬倒地，拜倒在冰雪裙下，不免令我想起漫畫家牛哥有一首嘲諷竹子詩中的兩句：「群居能蔽日，獨立不禁風。」現在群居都不能禁冰雪，真是徒有其名。

這也是勘察林中動物行蹤的大好機會，最多的是容易辨識的鹿蹄印，其次是浣熊，牠們前面的脚趾是細細長長的；山貓脚印像貓，但較大一些，也容易辨認，土狼和狗脚印就無法分辨了；有那成行、一組一組的，前面兩脚印分開，後面跟著兩脚併攏一起，却不見一般邁步的行跡，害我端詳了不少時間，才猜出那是野兔的躍進足跡。

如此山林逡巡，自得其樂，一個下午就過去了。只是想到遠方受災於冰雪，尤其還在戰火中的人，不免於心有愧，但也更能感受自己目前生活的幸運和彌足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