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頻道

*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
恢復預設 確定
設定
快訊

終結在家工作 亞馬遜宣告每周5天進辦公室上班

洛杉磯華埠大火80人受災 九旬華翁進ICU、有人家中被洗劫

厚薄坑幾多滄桑(一)

圖/王幼嘉
圖/王幼嘉

聖誕節將近,紐約曼哈頓市中心的洛克斐勒廣場上,早早立起七十呎高的聖誕樹,數萬顆小燈旋繞著紅色、金色的彩球,裝飾得富貴炫目。來自東方的我,初來乍到的我,張口仰望著那代表西方富貴高樹的璀璨華麗。

洛克斐勒廣場邊,聚光輪轉在巨型金色雕像上,反射成黃色如陽光,讓下面的溜冰場更聚亮如晝。對比場外,光圈之外只剩暗黑,彷彿世界的美好都聚焦、凝縮在這個光圈裡了。

溜冰場裡,一雙雙冰刀,隨著音樂在冰上劃出俐落的花痕。滑行的風,帶起金色雕像頭上的雪花,飛揚在光束裡,又落在場中央。溜冰人三三兩兩,或手牽手、或獨舞,都繞著圈滑行。惟獨中間的圓心,留給一位仙女背對著我,一個包子頭,纖細挺立長頸,白色芭蕾舞衣、粉紅紗裙、緊身襪,白色冰鞋的尖刀一前一後踮腳擺著芭蕾舞步。她立定不動,只有雙手及上半身隨音樂揮轉出漂亮的舞姿。當她一個側身轉臉過來,啊!原來是個美麗妝容的銀髮熟女。我在小島所見過的女人,沒有一個到她的年紀,還能保持如此的優雅活力。

俯瞰溜冰場裡歡樂的太平盛世,我不禁讚嘆羨慕。在車輛廢氣污染下、在連日風雪中,金色雕像還能面目清晰全身光亮,得要多少財力、人力運作?紐約,真是天堂!

這是1981年的美國,上天厚愛的國家,全世界人眼中的天堂。

「來,轉過身。」阿晨拿著柯達拋棄式相機,幫我和先生照相留念。

直到多年後,我每每翻看這張照片,鏡頭前裹著紅色雪衣的我,臃腫如球,眼睛、鼻子模糊一片,身後遠處的金色雕像本應是背景,卻閃亮搶眼成主角。而我們,來自小國的我們、沒有自信的我們,怎麼看都如此渺小。

阿晨是我先生讀研究所時同宿舍的室友,都是話少沒啥怪脾性的人,個性挺合拍。

印象中的阿晨,眼鼻模糊、中等個子,丟到人群中就消失的那種。平常好像也沒聽過什麼褒或貶的話語。但是他比先生的人緣更好,就是吃火鍋時沙茶醬快沒了,我忘了買,他卻已經帶一罐新的來了那種貼心的個性。

那年開學時,阿晨揪了先生幫小玲搬東西到我宿舍。後來不知是不是兩人有陰謀地商量好,先生追我、阿晨追小玲。其他同學為了幫襯他們倆的企圖,常常一起約在我們的住處吃火鍋,我們才熟起來。聚餐時偶爾聽到他們調侃阿狗的糗事,卻從來沒見過阿狗來我們這裡。

後來,我和先生成了對,阿晨、小玲卻分了。

再後來,聽說阿晨出國了。

那時候,小島像艘小小的船,還是布帆襤褸篷漏窗破的那種。船上擠了太多被戰事塞上來的人,總感覺船隨時會沉,逃難還正要繼續似的。平常人忙著過溫飽日子;有點想法的、常聽外部訊息的人便容易憂心忡忡,擔心這海洋太大、船太小,經不起風雨飄搖;別國若一交手便海波盪晃,小船隨時要滅頂。高瞻遠矚的人互相勸著,找塊穩妥土地好上岸,出國留學便是最直接的途徑。申請留學在年輕學子中蔚為必要風潮。北部同學都在籌謀考托福、GRE、找學校。我和先生也心動了一下下。

對出國留學,我搖頭,因為父親捨不得每天回家看不到我。其實是我讀書、考試讀到怕了,本也不是做學問的料,留學所為何來?再說了,讀到大學畢業還沒賺到一分錢,出國還要繼續花家裡錢,太對不起父母了。到很後來才理解,潛意識裡,我根本捨不得家裡的舒適圈,打心底就沒想過離開老家。

對出國留學,先生也搖頭,他家裡根本供不起。一個隨軍來台的小士官,以一份微薄薪水養一家八口,套句我公公常說的話:「你們每天能吃飽就不錯了,學什麼才藝?」先生和幾個兄弟姊妹從小學起,每個寒暑假日都去工廠切蕎頭、在家織毛衣,賺錢貼補家用。先生高中拿到縣長獎,獎金五百元馬上拿給家裡,買了一個衣櫃。第一年考上私立大學,他放棄重考到公立大學,才能讀得起。大學及研究所的學費都是他放假去拆剝舊電纜、晚上當家教掙來的。連公立大學的費用都要辛苦湊搭,留學費用更是不可想的天文數字。

沒錢的人,哪有跟隨風潮的權利。

阿晨應該是沒錢的,居然也出國了?(一)

聖誕節 曼哈頓

上一則

「繁花」上海黃河路拍攝地 7月27日開放 僅限夜場

下一則

會說話的老屋

超人氣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