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陝西(全文完)
水珠死了沒有幾天,富祥也餓死了。這娃長時間吃外面亂七八糟的東西,野果子、野菜、蛐蛐蟲子,得了大肚子病,胳膊腿卻特別細。我媽說,如果能找到一口麵湯,給娃灌上,就能把富祥灌活,娃就能活下來。但是,沒有地方可以討到一口麵湯。
我們是在西安下火車的,還是老火車站,一排平房,黃顏色的。幾個人在火車站坐了一個晚上,等天亮了再坐汽車。張廣祿給我們買了三碗白蘿蔔麥飯,一毛錢一碗。麥飯就是把白蘿蔔切成絲,撒上面蒸熟。上面調上辣子和醋,覺得好吃得很。
要上汽車的時候,把我兄弟富貴給找不到了。我們三個人到處喊、到處找,把我媽急哭了,出門就為娃的……不想,富貴在椅子下面睡覺呢,娃累了,長這麼大沒有走過這麼多路。
我們坐汽車到富平縣,又倒車到流曲鎮,張廣祿把我們領到一個叫黃喜聯的老漢家。老漢在隊裡當飼養員,餵牛看馬。老漢女人病死了,也沒有給留下個娃,孤單多年了,是村上最沒有眉眼的人家,炕上沒褥、灶上沒油。但人家願意收留我們一家三口人,特別稀罕我兄弟富貴。三口子就是三張吃飯的嘴呀。
「這婆娘人勤快,一個兒、一個女子,你要享福了。」張廣祿接過我後父黃喜聯遞過來的五十塊錢,數了好幾遍,揣進懷裡走了。
後來,張廣祿因為多次往陝西領女人,被政府以人販子罪判了十五年刑。但我不恨他,沒有他,我們逃不出活命來。
到陝西第二年,我嫁人了 。十八歲了,身上還沒有來月經,人說那是餓下的毛病。到了六五年才生下一個女娃,名字叫個春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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