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佛（一○）

或者，乾脆什麼也不說，悄悄溜走吧。即使到了最後關頭，她也沒有勇氣說出心中的祕密。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要是第一次不說，以後再也無法說出口。

房間裡，女孩舉著一張速寫紙癡癡地看著，看到她進門，連忙招呼她過去。「像不像？這是一個學畫的男生給我畫的。」她一眼便認出那個歪扭的簽名，沒錯，那就是羅丹的畫。

「──什麼時候畫的？」

「就在今天啊。」

「──在哪裡？」

「東湖公園裡。」

她的心無端往下沉，羅丹換地方了，大概他們的學校也搬到那一帶去了──可他什麼也沒和她說啊。女孩眉飛色舞，說這個羅丹逮著人就畫，唰唰幾筆就成了，好像手中握著一枝神筆。

「再過幾天，我還要去找他畫。」女孩一臉興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無力地搖頭，沒有「再過幾天」這回事了，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或許明天一早就走。也有可能是後天，她要把借來的書還掉。

來這裡後，她唯一的收穫便是看了許多閒書。那些書屬於一家叫「林間書屋」的書店，現在，連它們也要物歸原主了。她躺在床上，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枕頭下的書脊，摸到燙金字體、鏤空的裝飾，一股鹹澀、黏稠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女孩任何時候都可以去找羅丹和他的朋友，而她不行。她是潛伏者，假冒的服裝廠女工，一個躲在暗處、見不得光的人。

想到這裡，她閉上雙眼，拉過被子蒙住腦袋。

難道真要去找一家服裝廠隱姓埋名、了此殘生嗎？他們會不會可憐她，讓她去讀那種專門培養廚師和點心師的職業技術學院？──只要交錢就能讀的那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