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火車站領婆娘(九)
我們在甘谷火車站上的向東的火車。人家火車上也查票,我就這個車廂跑到那個車廂,有時候到廁所避一會,結果就和那兩個姑娘娃走散了。到武山火車站,我被列車員從火車上攆下來,但我心眼多,沒有出站,就在站台邊上等著。沒有過一會,又有一輛火車從西頭過來,我又上去了。咱出門的人,臉皮子厚,在火車上又被逮住了。有些列車員看咱是個女子,看著惜慌,說上兩句,也沒有打、沒有罵,沒有攆咱下車。
說起來咱受的那個罪,乍給人說呢?一路上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我就在車廂裡走著、在地下看著,看見地下有人家削下的蘋果皮、梨皮,就趕緊撿起來吃上,看到果核,也撿起來吃上。渴了,就到廁所洗手的水龍頭喝上些水,嘴巴就不那麼乾了。
晚上我就蹴在過道裡,靠著椅子,緊緊抱住腿,膝蓋頂著肚子。想睡也睡不著,肚子餓得很,那些蘋果皮根本不頂事。我已經兩三天沒有喝上一碗湯了,餓得肚皮子前後都沾在一起了。我心裡盼望著:快些到陝西吧,到陝西就好了。聽好多人說,在陝西要飯能要上饃饃。
「周至到了,旅客們請下車。」
我聽廣播上這麼說,趕緊打問周至是不是陝西?人家說周至是陝西的一個縣,我才敢下車。咱沒有上過學,兩眼窩是瞎子,不認識那個站牌子。走到車廂門口,一股子寒風就吹過來,我凍得就和沒有穿衣服一樣。腳底下踏著生地方,我心裡還害怕。
那是正月天氣,一年最冷的時節。在火車上有暖氣、人多還不覺得,一下火車,每個人哈出的氣在眼前都是白茫茫的。我穿的是單褲子,風鑽得沒有穿一樣。身上的夾襖是我媽的,有些大,布丁落布丁,早沒有了眉眼。腳上的鞋子是我自己學著做的,早穿破了,腳趾頭出來三個。一起下車的城裡人穿著小棉襖,還穿著大衣、戴著棉帽子、圍著圍巾。
我瓜子一樣站著東張西望,不知道下一步往哪裡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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