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白天的對話

1 夜

派對之後，佩德羅和芬妮在巷子裡相遇。

「哈囉！你剛從派對出來嗎？」佩德羅問。

「是啊！你也去了嗎？」芬妮答。

「對！沒什麼意思。我打算回家了。」

「剛剛好像沒看到你。不過那麼多人，沒看見也很正常。」

「你往哪邊去？要我送你嗎？我的車停在巷子口。」

「不用了，我就住這附近。」

兩人走到巷口，從相遇到分別不過五分鐘。對於交換名字、歡笑、擁抱，這已是足夠的時間。

佩德羅和芬妮並沒有核對他們去的是同一個派對，也對此不感興趣。

從那天起，佩德羅和芬妮經常在同一時間經過這條巷子，不一定在派對後，卻總是在晚上。

他們會一起走到巷口，歡笑、擁抱、接吻。

他們從來沒有確認下一次約會的時間和地點，但他們總在同一時間，經過那條巷子，重複歡樂時光。

一天早上，佩德羅在擁擠的地鐵上，看到一個長得像芬妮的女孩。

「嘿！」佩德羅興奮不已，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了女孩的肩膀。

「啊！幹麼！」女孩喊出聲來。

「你不是芬妮嗎？」

「不是！」

「我們在派對後認識的，你不記得了嗎？」

「你認錯人了。」

幾個乘客轉頭看熱鬧。佩德羅很尷尬，不敢繼續問。

那天晚上，佩德羅又經過小巷，可是芬妮並沒有出現。

佩德羅覺得他和芬妮的故事，就像夜晚的符咒被白天破了。

雖然他已經開始懷疑芬妮的存在和自己之前經歷的真實性，還是忍不住天天晚上去那條巷子徘徊。但是芬妮一直沒有出現。

在黑暗中開始的，必然在黑暗中結束。

2 光

「好暗啊！」剛剛進屋的阿豪取下墨鏡。

「還是好暗啊！」阿豪開了燈。

「好像停電了！」阿豪點了蠟燭。

「好一點了。」阿豪拿著蠟燭，到處找手電筒。

「脫下你的盔甲！」一個聲音說。

阿豪摸摸自己，發現他確實穿著盔甲。

「這是從哪兒來的？我完全不記得自己穿上了盔甲。」阿豪突然覺得很熱。

「你沒穿上它。你要它，它就在了。」聲音說。

「我要它？我瘋了吧！」

「你可以不瘋啊！脫下嘛！」

阿豪找到一個小桌子放下蠟燭，準備脫下盔甲。

他摸摸身上，不知從哪裡下手。他並沒有穿脫盔甲的經驗。

但是當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胸口時，盔甲「嘎」的一聲裂開了。

阿豪看到遠處閃著一道光。

他走近一看，鏡子裡有個人在發光，那個人是自己，身上並沒有盔甲。

他再走近一點看，那個人連身體都沒有，就是光而已。

3 修車

「哎喲！」佳佳醒來，看了看時鐘，匆匆完成早晨必須做的事情。她省略了幾個項目，因為她認為自己很可能會遲到。

佳佳感到手麻腳痠，背也很疼，頭還一陣一陣脹痛，像要炸開一樣。

她的車壞了，必須搭公車去上班，要花雙倍的時間。

佳佳沒吃早餐，公車沿著崎嶇不平的路行駛，搖搖晃晃，令她感到頭暈、虛弱。

佳佳昏頭昏腦地上了一天班，搭車回家之前，收到修車行的通知，說車可以取了。她便搭另一條線路的公車，往修車行去。

修車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牆壁、灰色的地板，還有許多灰色的汽車。

佳佳等著付款取車，正要感嘆這真是灰暗的一天，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一幅畫。

「您好啊！」收銀員不僅聲音很亮麗，身上還掛滿顏色。粉頭髮、黃T恤、藍夾克、綠指甲。

收銀員從印表機中收集紙張，將它們裝訂在一起，進行分類，在每張表格上標記簽名位置，然後交給佳佳。

佳佳看著收銀員流暢的動作，覺得好像一首視覺歌曲。她的耳邊彷彿出現一部歌劇，伴隨著收銀員的演出。

佳佳離開修車行時，覺得自己過了美麗的一天。

「車修好啦？」室友問。

「什麼都修好了。」佳佳笑說，「還看了一場免費表演。」

4 賽車

羅傑經常換車，偶爾也玩賽車。他說，一種賽車是看誰開得快，另一種是看誰開的車好。

我說：第一種我不愛看，第二種我不會看。

羅傑拍拍我的肩說：「兄弟啊，你的生活真平淡。」

我拍拍他的肩說：「大哥啊，你開心我也開心，這就好。」

起先，羅傑買車只是為了上班，後來有了女友，開始往遠處開。

不久之後，羅傑想要又快又好、又大又舒暢的車，又有了一點錢，便開始頻繁換車。

羅傑的車越換越好，有一天，他的車被盜走了。不久，他的女友也離開他了。

羅傑突然不買車了，開始坐公交上車。

然後，他開始學開飛機。他說飛機比較快，也更厲害。

「你到底想去哪裡？」我問羅傑。

「其實我就想待在這裡。」羅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