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樑土（五）

「口號聲裡，我的祖母被人用兩根繩子頭朝上拖到台上，丟在灰塵裡。祖母的鞋子掉了、襪子破了，雙腳、雙腿全是血。貧農協會的主席搬起一塊小石磨，直接丟到祖母身上。父親大吼一聲衝上前去，扔開石磨，祖母已經死了。父親抱起祖母跑下台來，母親跟著父親跑，我跟在他們身後跑……然後，我們回到家，不再聽到任何的口號聲。

「安靜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年。文革開始，在建築工地工作的父親、在學校教書的母親都被批判，再被下放到採石場。大坍方的時候，我就在那裡，我和一些跟我的情形差不多的孩子，都在那裡敲石子。我們親眼看見自己的父母被壓在石堆裡。同一天，我被趕出丁家老屋，在一間草房裡住了四年，繼續敲石子。直到他們要拆掉草房、拆掉院牆，要在那裡營建什麼建築，這才給我一個招工的機會，讓我徹底離開了我出生的地方。」

辦公室裡寂靜無聲，一位官員伸手關掉了錄音機，面對了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幾次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另外一位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紙張，這樣問道：「你怎麼選擇了威尼斯？」

她笑了：「科孚的北面是阿爾巴尼亞，那是北京的朋友，我必須快速離開。這條船，希臘的船，馬上就要啟航，前往北方的威尼斯。船員們告訴我，那是一個美麗的城市，屬於義大利。」

「如果，義大利不能收留你……」（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