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六)
「這個姊姊每天凌晨都要爬起來,說敵人的飛機馬上就要來了,她要去防空洞躲起來。」芬玉曾在她們共同的群裡抱怨過。
她們建議芬玉換一份工作,整天和這些失智老人打交道,自己也會搞得不正常。可芬玉很快不再抱怨。三十五歲是求職分水嶺,而她早已越過這條線。她乾脆將自己變成她們的媽媽、女兒、閨密、工作夥伴,玩起過家家遊戲來。芬玉在那裡做了近兩年,其中有一半時間在值夜班。直到有一天暈倒在配藥房,被前來交接班的同事送到急救中心。
廖梅看著眼前的老太太,似乎看到她的姊姊──將散發出何首烏氣味的芬玉認作母親,以為找到何首烏,就找到了媽媽。
老太太離開後,廖梅發現靈桌上多了一盆萬年青。寬大、油綠的葉片,重疊地長在一起,在一片縞素中顯得異常醒目。她彷彿隔著三稜鏡在看它,想要看清楚一個女人的一生。
芬玉早年結過婚,不久便離掉了,原因不詳。束潔卻說是家暴,她自己就是因此離異。這種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三次,束潔是直到發生若干次才下定決心;男方根本不想要小孩,連撫養費也不肯出。後來乾脆玩失蹤,連個影子也找不到。
束潔終於回短信了,她已經開到村口,正在找停車位。「要不,你出來接一下我們吧。」
她拿著手機走出去,想看看來者到底是誰。如果不是蔣自強,也該是昔日同窗中的某一個吧。廖梅來不及多想,只見束潔穿著一身黑大衣遠遠地站在村口。在她身旁不遠處,一個男人正在打電話。一個矮身材、白胖臉的男人,手裡拿著一只黑色公文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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