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經:中國經濟萎靡 家庭絕望中涉險走線潤美爆增
穿越美墨邊境的中國移民數去年突然飆升,帶小孩出走的家庭尤其快速增長。「日經亞洲」報導,經濟萎靡、負債和絕望將許多中國家庭逼上這條極其危險的非法移民之路。
「日經亞洲」(Nikkei Asia)報導,去年5月,32歲的王忠偉(Wang Zhongwei,譯音)將14個月大的兒子綁在胸前,帶著妻子、7歲女兒及雙親,借夜色遮掩,從偏僻的哥倫比亞卡普爾加納(Capurgana)海灘搭上大木船,目的地是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之間的叢林「達連隘口」(Darien Gap)。
在大浪沖擊下,木船一再被拋上距離海面數公尺的空中。王忠偉和妻子緊抓船舷,用雨衣努力設法不讓浪花打上兒子臉龐。經這趟兩小時行程,船上約20個人早已從頭到腳濕透。
一家人於數週後抵達美墨邊境,在墨西哥毒梟槍口下繳交每人約800美元「過路費」。移民必須連內褲也脫掉,證明自己身上再無有價值物品,這些攔路虎才會指引他們從何處跨境。
儘管這條移民路凶險萬端,王忠偉說自己「無悔」,因為「我們一家在中國毫無希望可言」。
穿越美墨邊境中國移民數去年突然飆升,儘管實際數字難以捉摸,但是根據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去年在美墨邊境一共拘留超過3萬7000名中國人,高達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疫情前的10倍。
其中,帶小孩出走的家庭尤其快速增長。海關與邊境保護局數據顯示,邊境巡邏員於2022財政年度(2021年10月到2022年9月)一共遭遇中國移民家庭1151次,2023財政年度數字增為6645次,但是從去年10月至今已達7081次。
美國副國務卿坎伯(Kurt Campbell)4月在非營利機構美中關係全國委員會(National Committee on US-China Relations)的會議中說:「許多中國移民得所費不貲(來到美國)…所受關注依然不足,卻是件值得注意的事。」
「我認為,說中國政府知道此事,這是句公道話,或許還有點擔心。但是我也不認為他們此刻有採取什麼作為加以遏止。」
與此同時,隨著11月美國大選腳步接近,邊境安全和美中關係儼然已成總統拜登和對手、前總統川普攻防兩大激烈議題。
根據美聯社,由於緊張情勢加劇,中國2022年曾經短暫停止與美國在非法移民上合作,今春則悄悄恢復非法移民遣返航班。這個問題似乎令北京尷尬,而且仍然是兩國緊張的原因之一。
中國駐美國大使館發言人14日針對非法移民問題表示:「中方堅決反對美輿論和政客借題發揮,對中國攻擊抹黑、甩鍋推責。」
專家指出,近期非法入境美國的中國移民數量激增情況,反映出他們在中國前景暗淡的處境。
聖地牙哥加州大學(UCSD)中國經濟政策專家史宗瀚(Victor Shih)說:「經濟正成長的中等收入國家竟有相當大非法人口外流,這很不尋常。走上非法移民之路,這太冒險了。」
「我因此認為,對他們而言,這確實凸顯出絕望已經到達某個程度,很難單從經濟觀點去解釋,我認為這在很大程度上跟中國的公共政策有關。中國固然有社會安全網,卻微不足道…如果你的健康或就業出現重大變故,幾乎無法獲得政府資源的幫助。」
中國人本來有拿觀光簽證或赴美深造等更容易的移民管道,但是隨著中產階級人口與日俱增、出國念書開銷昂貴,而且在美中關係惡化背景下,取得美簽越來越困難,這些管道變成不是選項。許多人因而寧願冒被搶、在浪花中坐船闖關、買通警察、遭遇天災,甚至在叢林中賠上性命的風險賭一把,換取到美國重生的機會。
每個走線赴美的中國家庭都有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許多家庭像王忠偉一家,從南美偷渡赴美國。3年防疫「清零」和房地產崩盤打亂他們原本的安穩生活,私營企業主和受僱勞工為一息尚存而奮力拚搏。
若非對留在中國的未來失去希望,王家一家老小怎會選擇通過墨西哥涉險走線?
據中國「文安法律網」,走線就是偷渡,這個詞彙經常和走線美國一起出現,走線去美國指的就是偷渡去美國。維基百科指出,走線指通過特定路線偷渡進入歐美等已開發國家,是在疫情期間於中國大陸冒起的新興詞彙。
王忠偉告訴日經亞洲,在中國,「新聞提都不會提就在你身邊發生著的悲劇。從房地產危機就可以知道銀行業危機隨之將至,哪個產業可以在這種環境之下存活?」他指的是自從2021年開始吃掉許多中產階級家庭儲蓄的中國房地產泡沫正在持續破裂中。
小型私人企業主之間尤其充斥著悲觀主義。王忠偉曾在浙江溫州擁有一間服裝工廠,對歐洲出口女款罩衫,其中又以對法國和義大利為主。疫情爆發前他曾僱用3、40名工人,每年有3萬美元到6萬美元獲利。他和妻子生活安逸,擁有一間房屋和數輛汽車。
疫情迫使他關閉工廠,王忠偉後來債務纏身。
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普惠金融研究院2月報告指出,超過1/3的中國小微企業金融不健康,恐影響1億8000萬人的就業前景。這項報告根據製造和零售業為主的2349份有效問卷得出。
家庭懷抱往上層社會流動的夢想破滅、年輕人失業率飆高、提供下一代良好教育的壓力更加沉重。
聖地牙哥加州大學的史宗瀚指出,社會流動近年來在中國變得越來越困難。1980和1990年代農家翻身而經商的成功案例所在多有,但是時至今日,想要決定自己命運卻困難許多。
「小規模企業家很難有立錐之地。他們要不得支付巨額賄款巴結政府,不然就只能在各式各樣掠奪性行為下任人宰割。」
2021年王忠偉關掉工廠後當起滴滴出行司機,他遇見許多跟他一樣本來也是企業家的司機。他說,「他們大部分從事出口生意」。王忠偉雖然有儲蓄,但是經濟負擔卻日益沉重。
「我每天都想要自殺。我覺得我活在囚籠之中,毫無希望可言。我的工廠、防疫封城,這是身邊發生的每一件小事情所造成的,無數根稻草壓垮了我。」
當時已經住在洛杉磯的王忠偉兄長告訴他走線的事情,他隨即觀賞「抖音」和YouTube,學習怎麼「潤」(英文run的諧音,意指離開中國)到美國。他於是賣掉房子和車子、收拾細軟,帶著積蓄和家人,就這麼上路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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