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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報專訪/王鼎鈞:寫作是一種癢、一種癮 嘗秘密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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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鈞談到激動處,時而比手,時而沉思。(記者何振忠/攝影)
王鼎鈞談到激動處,時而比手,時而沉思。(記者何振忠/攝影)

前言:人稱「鼎公」的作家王鼎鈞,自發表作品以來,筆耕逾80年不輟,近期更有自選集「江河旋律」出版,來自兩岸三地及紐約的文友月底特在紐約集會慶祝發表。

王鼎鈞3月10日偕妻子王棣華來訪紐約世界日報,並接受本報專訪。王鼎鈞笑稱,他1978年移居美國時即到世界日報「報到」,王鼎鈞在今次專訪裡暢談寫作、憶述人生,時而激昂,時而沉思,老作家的山東鄉音穿越時空,宛如跳動的音符。

以下為訪問摘要:

問:您出版著作逾40種,文類甚多,人生三書及回憶四書俱為代表,有評論稱您為一代中國人的眼睛,自是經過顛沛流離、故鄉他鄉,透過作家之眼為時代見證,留下豐美作品。您數十年筆耕,真的沒有經歷過所謂作家的瓶頸嗎?

答:不瞞您說,最初,我是拿寫作當做一門手藝來學習的。寫作是由「內在的構意」到「外在的構詞」,需要使用一種工具,就是語言文字,如何使用工具要經過學習,「辭達而已矣」,我的了解就是你完全掌握這種工具了,完全發揮工具的性能了,把「構意」和「構詞」之間的高牆拆除了,我在學習中愛上了咱們的文字。

中國文字是那麼可愛,字形可愛,字音可愛,字義可愛。寫作是文字的排列組合,中國字號稱方塊字,使用起來靈活方便,字靠著字、字連著字、字疊著字愛得你要死。每個字是一個精靈,一道符咒,排列組合的變化無窮無盡,使你上癮,使你成癖,使你貪得無厭,你把心一橫:我就這樣了此一生罷!如此這般,做成一個貫徹始終的作家。

前賢說每個方塊字像一塊磚,可以築成宮殿,作家像一個建築師。我說每一個方塊字像一幅圖畫,可以連成大地山河,作家像一個畫家或者電影導演。方塊字除了一字一形,還有一字一音,這一個字像一個音符,作家寫作的時候像一個音樂家,他排列聲音。中國字有四聲,有輕聲變調兒化韻,聲音有輕重長短高低強弱,變化也是不可勝計。作家使字音彰顯字義,字義強化字音,兩者相得益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內心自有一種秘密的甘甜。「甘」是美感,「甜」是快感,所謂得失寸心知,就是暗自回味這種甘甜,甜到心裡,甜到夢裡,你樂不思蜀,樂此不疲,這才做成了一個作家。

我常常勸寫文章的朋友,文章不能逢年過節寫一篇,不能兒娶女嫁寫一篇,不能等到日食月食寫一篇。寫作不是你長周末去釣了一條魚,不是百貨公司大減價去買了個皮包,寫作是你兼了個差,天天要簽到值班,寫作是你養了個寵物,隨時想抱一抱,摸一下,看一眼,為了它早回家,晚睡覺。寫作是一種癢,手癢,心癢,寫作是一種癮,就像菸癮酒癮。寫作是朝思暮想,千回百轉,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談境界 「人類的作家,知憫人也悲天」

問:您曾說,60年代後期,70年代初期,決心以文學立命,設法「使一步步使職業與文學脫鉤」,何以下這樣的決心,又怎麼做到?您對年輕作家的建議是?

答:我的一位老師說過,文學並非專門的學問。我的理解,文學作品有自己的生命,萬物皆備於我,六經皆我注腳,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依據這個了解,我把作家分成三大類,有一黨的作家,有一國的作家,有人類的作家。作家可以黨同伐異,各為其主。作家也可以站在全國人的立場上表現人生、批判人生,超越黨派,超越地域,超越階級,當然超越自已的利害禍福。這樣的作品仍然很難成為全世界共有共享的文化財產,更上層樓是人類的作家,居高臨下,悲天憫人。我以前只知道憫人,同情所有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悲天?後來才曉得,這個悲是同情,不是悲哀,同情老天爺啊,為什麼要同情老天爺?有很多事情,老天爺也不願意它發生,但是老天爺也沒辦法啊。這個境界叫做悲天。

我的宗教信仰是基督教,基督教沒有悲天,基督教的上帝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和同情。你說你同情上帝,對上帝是一種侮辱。但是我後來還受佛教影響,佛教對於作家有幫助,佛教裡頭有悲天,佛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照樣發生,並不得夠使那些事情不發生。這個時候佛是很痛苦的。

人類的作家最後要有這個境界,在他的心目中眾生平等,世人都是上帝的兒女。他把作品經營成高級象徵,不管讀者的國籍、種族、信仰,作品對他都有意義。眾人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每一個人的痛苦也是眾生全體的痛苦,讀者一旦進入這樣的作品,也就進入了共同的人性,營造共同的諒解。

所謂與職業脫鉤,意思是不再把文學當做使用工具的技能,不是指作家轉業。我年輕的時候夢見在稿紙上畫鈔票,一面畫一面擔心有人看出來是偽鈔。我要做另一種夢,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夢?我還沒有做過。至於轉業,每個人都有他嬰兒時代的鞋子,少年是詩人,青年是革命家,中年是商人。另有高就當然很好,我不勸人和我一樣。

談歸屬 「故鄉是我的初戀,紐約是我的婚姻」

問:前面提及顛沛流離,鼎公自中國大陸到台灣再到紐約的經過,是兩岸關係一段不堪回首的時代縮影,您自身曾身涉國共矛盾之中,作家張大春新近演講幫大家回顧了這段不可思議的經過,他的結論是國家辜負了鼎公,甚為沉重。您如何看待這段人生與歷史?

答: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我七歲,開始有國家觀念。我受的教育是國家多難,這一代人要救國,救國需要犧牲,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衝突。戰爭來了,我經過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戰爭是反淘汰,我苟全性命,萬劫歸來,倘若加減乘除,其中總有對不起國家的地方。國家並不欠我什麼。說到這裡,我的大白話不夠用了,借用文言,去臣無怨詞,憂讒畏譏。

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對不同的訪問者說過,我這一生混到三個國,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有一個美利堅合眾國。人生在世不能沒有國家,但是最好只有一個國家,國家多了可能是一種折磨。我的問題是有三個國,沒有家,四海漂流,處處非家處處家,用台語來形容,我這樣的人「只有路,沒有屋」。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對不同的訪問者說過,中國生我,台灣養我,美國用我。故鄉是我的初戀,刻骨銘心,紐約是我的婚姻,侯門一入深似海。

我這一生只好稀里糊塗,不求甚解,但是下一代呢?我不止一次告訴孩子們,你們是法律上的美國人,血統上和文化上的中國人,要溶入美國主流社會,但是保持中國的特色。愛中國,效忠美國,葉落未必歸根,風媒水媒,分散也是繁殖。這也算是「極無可如何之遇」了,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

王鼎鈞與妻子王棣華在自家後院賞梅,攝於2009年5月17日。(本報資料照片)
王鼎鈞與妻子王棣華在自家後院賞梅,攝於2009年5月17日。(本報資料照片)

王鼎鈞 世界日報 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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