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走近南北韓38度線 近觀戰地風情

五○年代長大的中國少兒大都熟知三八線是兩韓在半島上以北緯38度線為基準畫定的軍事分界，其時我們在教科書裡就能讀到歌頌志願軍的範文「誰是最可愛的人」，幫助我們加深對韓戰了解。年少時為恪守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往往會在課桌中間用鉛筆畫條直線，警示同桌的男女生互持距離，不得逾越，那直線便順理成章地被稱為三八線。

誰能想到，炙熱戰火熄滅70年後我們全家到南韓遊覽，竟有機會來到介於兩韓間的非軍事區訪問（Demilitarized Zone,簡稱DMZ），從書桌上的三八線降臨到實實在在把南北韓分割開來的森嚴禁區，遠眺當年停戰談判和簽署協定的板門店藍屋頂，遙想半島山地經歷過的冰天雪地和彌漫硝煙，不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尖利鐵刺網 冷酷綿延

我們於3月中旬的一個清晨趕去首爾的市府廣場，排隊登上一輛全是持有外國護照遊客的大客車。因為首爾距板門店只50多公里路，所以車行一個小時後，就進入非軍事區內一個寬廣肅穆的紀念園地。一下車我們立即感受到劍拔弩張的蕭瑟氣氛，因為雙眼馬上接觸到不遠處矗立於地面的綿延而冷酷的鐵絲網，其頂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鐵刺圈，後面則是荒蕪廣闊的無人區。有一處鐵絲網上還掛滿寫有祈願和平字句的彩色布條，透過鐵絲網的網眼我們能看到南韓的觀察哨棚和站立其中的警惕哨兵。

我們的導遊是個姓李、英文名溫蒂的年輕南韓女子，曾去澳洲留學，能講流利英語。她說非軍事區剛開放旅遊時每天只允五輛大巴車進入，現已增加到每天50輛車，難怪整個停車場已車滿為患。她又說，因為歷史的原因，原本這裡幾乎見不到中國訪客，現在卻迥然不同，每天有數個中國旅遊團蜂擁而至。那天我們就看到好幾個中國同胞面對站立在一個基座上的杜魯門雕像露出困惑神情，不知此君為何方神聖。我正好也站在那裡，就幫他們做了解釋，也算助人為樂吧。

溫蒂帶我們在一塊非軍事區地圖牌前停下來，認真為大家介紹當地的地理特點與有關信息。她說，長約240公里的非軍事區寬約四公里，雙方各占據兩公里寬地域，基本上屬無人區。但除了直接坐落在三八線上的板門店外，南北雙方在三八線兩邊其實還各有一個居民村。南韓的村莊被稱為和平統一村，只有少數原住民及其後人居住，靠種植人參等莊稼為生，享有免交政府稅收的優待。

霸王旗揚威 一爭高下

雙方村莊都在自己村頭豎起爭氣揚威的霸王旗，又不斷一爭高下，單為壓倒對方氣勢。北韓的旗幟後來一路飈升到165米，一度成為世界最高大旗。南韓便說罷了，我們不跟你再作無底洞式的相爭，所以只保留在125米的高度。雙方村莊還互打宣傳戰，都標榜「風景這邊獨好」，北韓的高音喇叭不停鼓噪「吾國為世界最佳國度」之類說教，南韓對之不屑一顧，幽默地以搖滾樂回敬。

紀念園地裡有個望拜壇，其主體是個高聳的黑色長方石碑，兩邊由兩塊頂部為尖角的白色花崗岩石包裹，應是代表被活生生分割的兩韓。石碑腳下平放着一個大理石的黑色長方祭桌，桌前有個青銅香爐，顯然是被戰爭強行拆散的家庭成員，做祭拜儀式和渴望骨肉重逢的適宜處所。我們看到一個可換取北韓貨幣的獨門小商店，門上方的大字「臨津」，標示出此地就在流經三八線的臨津江邊。不過遊客中對購買金家王朝貨幣感興趣的似並不踴躍，觀者多，買家少。

貨幣店旁有一條鐵路，鐵軌上停臥一輛不會動彈的黑色火車頭，清楚地標示南北間鐵路交通的終結，此路不通矣。再走幾步我們看到一個高高搭起的屋篷，底下是一輛完全生鏽的火車頭，車身布滿千瘡百孔的槍彈痕跡。溫蒂說，這些彈孔都是中國志願軍和北韓人民軍給打出來的，是昔日殘酷戰爭的歷史見證。恰巧耶魯大學的一個學生合唱團那天也在非軍事區參觀，他們布下擴音設備，在廣場上義務為所有遊客即興表演，演唱的大都是教堂裡能聽到的祈求和平的動人歌曲。

共同安全區 安檢嚴格

上午9時半，我們的客車繼續駛往所謂的共同安全區（Joint Security Area, 簡稱JSA）。這是一個直徑大約800米的敏感區域，包括了板門店和統一村，距離三八線和北韓更近，所以對遊客的安全要求自然更趨嚴厲。啟程前兩個全副武裝的南韓憲兵上車來逐個檢查遊客的護照，核對名字和照片。他們身穿深色迷彩服，左手佩戴寫有「KSC」的黑色袖章，意為南韓軍事核心（Korean Service Core）。驗明正身後，我們的大客車被放行。

客車駛過一座叫統一橋的橋梁，溫蒂介紹說，這橋是南韓「現代」（Hyundai）汽車創始人鄭周永於1998年出資建造，因為他本人出生在北韓，最初是靠變賣他父親的一頭奶牛才得到火車票來南韓發展。後來他白手起家成大業，應允攜帶1001頭奶牛回故鄉，才被准許到北方省親。為紀念這難得經歷，橋頭特意塑造了一頭奶牛雕像，為大橋贏得了奶牛橋的別稱。

共同安全區內有一幢僅三、四層高的大樓，外牆漆有DMZ大字，底層多為飯店和食品店等熱鬧場所，為遊客提供各種服務。登上大樓頂部可放眼看到廣袤的無人地區和刺眼的鐵絲網，空曠的地面上有根根豎立的電線杆和連接它們的鋼纜，其上是一個個來回巡遊的纜車，正把遊客載送到盡可能接近三八線的地方去一探虛實。

深70米隧道 連接兩韓

我們到共同安全區有兩項主要活動，一是登上多拉山（Dora）瞭望北方，二是參觀北韓挖掘的準備偷襲南韓的地下隧道。溫蒂臨時決定先帶我們參觀隧道，期待稍後霧氣可以消散。根據她的介紹，南韓先後發現了北韓挖掘的數條隧道，事態穿幫後北韓謊稱是在開挖地下煤礦，但此處地質純屬花崗岩層，根本不存在煤炭，謊言不攻自破。我們要參觀的是第三條隧道，處在地下70多米，相當於27層樓房高，全長1200米，是1978年因地下蒸汽冒出而被發現。

遊客須在隧道口存放手機，因為底下禁止照相。大門兩邊的架子上擺滿黃色塑料頭盔，每人自取戴上才能下去。下坡道由南韓用盾搆機挖掘，坡度幾達45度，所以下行須費很大勁才能站穩腳跟，以至膝蓋和腳踝會微微生痛。有的人因此干脆釆用橫行霸道法行走，側轉身子略微跳躍，以此減少引力對腿部產生的壓迫。

下降70多米後方看到北韓挖掘的平行隧道，其高和寬度僅兩米不到，加上支撐的鋼架，顯得局促狹窄。雖有燈光照明我仍幾次撞頭，幸虧有頭盔保護而不致受傷。隧道旁有個顯示北韓工人使用鎬頭賣勁挖掘的雕塑，牆上則留有幾個安放炸藥的圓孔，還用黃漆標出來明示。在平行隧道裡低頭行走許久終於來到被堵死的終點，指示牌顯示此處離三八線僅170米，無怪乎誰也不能再僭越，還有電視監控。

登上多拉山 遠眺北韓

上午11時我們的大客車開始爬坡登上多拉山，它不過156米高，但在當地可算是個制高點。一路上我們能看到南韓的一個軍營和排列的坦克等武器裝備，所以非軍事區的稱謂似乎名不副實。我們最後來到山頂瞭望平台，只見上面人頭攢動，無數遊客正排隊輪流使用免費的望遠鏡眺望北方。可喜的是此刻太陽居然露出些許金色光亮，我也借用長炮筒似的「火眼金睛」看到了南北雙方屢屢試比高的飄揚國旗，甚至還按導遊的指點看到了板門店的藍色屋頂，儘管形象略顯模糊。

溫蒂告訴我們，邊境線上向不太平，雙方沖突和摩擦乃家常便飯，偶爾還會發生槍殺事故。最近一次不尋常事端是去夏一個美國黑人士兵在板門店公然偷跑到北韓，導致本來向遊客開放的板門店徹底關閉。這個瘋顛黑人的莽撞行為使我們大家就此失去親臨板門店探索的機會，而他本人後來也許因利用價值不大而被遣返南韓。

中午時分我們的大客車開到了共同安全區內一個休息站，這裡有個小商場，出售各種食品和紀念品。我們買了一小杯黃豆冰淇淋，折合3美元。看來當地人很有商業頭腦，能從為遊客服務中和氣生財。稍事休息後，我們就要返回首爾。南韓軍人再次登上大客車，依舊一絲不苟地檢查每個人的護照證件，確保車上人數無增也無減，大巴車方被允許撤離。

望着逐漸消失在身後的非軍事區，回想瞭望台上好奇地向北韓方向張望的如織遊客，還有那飄懸於空中來回巡視的繁忙纜車，誰能想到，原本充滿敵意、雙方都「烏眼雞」似的瞅向對方的非軍事區，如今搖身一變居然演成了遊客紛至沓來朝聖的旅遊景點。

導遊溫蒂在介紹地下隧道時也說，「我們其實應該感謝北韓，是他們開挖的隧道為我們開創了旅遊業的生機。」

小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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