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斗煥vs.天安門 一場足球退賽風波 背後竟是「玩不起」

中超球隊「山東泰山」原定2025年2月19日在亞足聯冠軍精英聯賽（AFC Champions League Elite）中對陣南韓蔚山HD，卻突稱因「球員健康問題」退賽。中國輿論直指退賽原因，是山東泰山前場對戰南韓光州FC賽中，中國球迷高舉犯下光州血腥屠殺的南韓獨裁者全斗煥照片挑釁，憤怒的南韓球迷傳也將在19日賽中高舉六四等標語照片回敬。牽動中韓政治敏感神經。

「山東泰山」臨時退賽

據聯合新聞網「轉角24小時」報導，2024年亞足聯冠軍精英聯賽（AFC Champions League Elite）由亞洲足球聯盟主辦，是亞洲球隊亟欲爭取的重大榮譽，然而中超球隊山東泰山卻在2月19日亞冠聯賽東亞區賽事，作客蔚山HD的比賽開始前不到2小時，突然宣布退賽。亞足聯視為山東泰山退出本屆亞冠全部賽事。

山東泰山與蔚山HD比賽取消，作為主場的蔚山HD發布消息，稱由於山東泰山退賽，球迷先前購買的入場票將取消交易並退款。而山東泰山所發公告則宣稱，「球隊出現人員身體嚴重不適情況。經醫療團隊評估，球員無法組成一支上場隊伍參加與蔚山HD足球俱樂部的亞冠精英聯賽第8輪比賽」。

然而，雖然足球員出現傷病問題是家常便飯，但以常理而論，一支在幾天之前還能夠正常出賽的球隊，會在短時間內因大規模傷病，湊不出11人上場比賽，委實不尋常。尤其山東泰山全隊已抵達南韓備戰、助理教練唐田也如期出席了賽前記者會，球隊也已完成踩場訓練，由種種跡象都看不出山東泰山的球員存在嚴重健康問題以致無法參賽。

中國球迷顯然也不買單球隊的「官方說法」，微信、微博上盛傳真正的退賽原因，是2月11日山東泰山對戰另一支南韓K聯賽球隊——光州FC時，部分中國球迷在觀眾席高舉1980年光州事件中，血腥鎮壓示威者的獨裁者全斗煥的照片，用以挑釁對手，惹怒了南韓球迷，傳19日到場觀看山東泰山與蔚山HD賽事的球迷也準備了六四事件等照片標語，準備「回敬」對手。

對陣光州FC的亞冠比賽，山東泰山以3：1取勝，只要再踢贏蔚山HD就可順利晉級亞冠16強，然而山東泰山球迷直戳光州歷史傷痛的挑釁舉動，在南韓引發軒然大波，不僅光州FC嚴正抗議，指這不僅是對光州廣域市的貶低，也是對整個南韓的嘲諷，將向亞足聯發出正式抗議信，要求徹底調查並採取紀律處分。包括「韓聯社」等南韓媒體都廣泛報導了此事。

中國球迷的惡意行為，令南韓球迷大為光火，呼籲抵制山東泰山，而山東泰山在2月14日試圖緊急滅火，發出聲明稱對個別球迷的行為表達驚訝，譴責球迷行為，並指已經將相關情況通報公安部門、而公安部門也在第一時間對涉事人員依法處理，山東泰山本身也決定永久禁止涉事球迷入場觀賞山東泰山的主場比賽。此外，山東泰山也向光州FC發出道歉聲明。

山東泰山臨時退賽，觸發了亞冠規則中的「主動退賽」條款，其亞冠積分全數歸零、已進行的比賽均判賽果無效，還將面臨至少5萬美元罰款、以及可能取消未來1至3個賽季的亞足聯賽資格，另外亞冠參賽補貼也必須退還、還要賠償主辦方、亞足聯、商業合作夥伴、以及其他參賽球隊的商業損失。

球迷憂成未來常態

對足球隊來說，罰錢事小，取消參賽資格則茲事體大，失去參賽亞冠的資格，代表山東泰山將失去在亞洲最頂級賽場亮相、展示實力的機會，無論對球隊競技水準提升、國際知名度，或是最現實的，贊助商考量、商業利益等，都會帶來巨大折損；在球隊買人補強方面，也可能因沒有在頂級賽事登場的機會，而讓許多球員不願投向山東泰山。

中國球迷普遍不採信球隊的「球員身體不適」說法，認為政治議題才是退賽主因，微博上有球迷指責山東泰山自行退賽的決定，認為如果南韓球迷真的舉了敏感的政治圖像標語，中國方也可以向亞足聯投訴對手球迷，如今卻以退賽應對，不僅會讓南韓乃至其他國家對手認為中國球隊只能「吃啞巴虧」，日後萬一重覆上演，豈不是讓中國的球隊以後都無法再踢國際賽事？

全身結痂還戳別人傷

但也有反駁言論指出，歸根究柢，責任在一開始舉出全斗煥照片挑釁的球迷身上，尤其以中國人權現況來說，中國球迷用他國的歷史傷痕來挑釁之舉更顯諷刺。還有微博評論直言：「自己渾身結痂，卻主動跑去揭開別人的結痂」。

也有較熟悉亞冠規則運作的評論指出，在足球賽事中進行政治宣傳是大忌，亞足聯很可能將為此事件懲處山東泰山，即使山東泰山取得晉級資格也可能被取消，與其再額外面臨出現不可控情況的風險，不如自行退賽止損。正如其他微博評論所提到的：「韓國棒子反擊回來，泰山俱樂部在中國就消失了。」

體育政治化 中方維穩力道恐加大

在2024年亞足聯冠軍精英聯賽東亞區淘汰賽前夕，中國山東泰山足球俱樂部以「球員健康問題」為由宣布退賽，引發廣泛猜測。有觀察人士和媒體指出，山東泰山退賽風波，透露著中國政治風波下的體育決策，將再影響中國及國足形象。也有評論認為，球迷的舉動應受到譴責，但不應過度解讀山東泰山退賽的影響。

據美國之音報導，部分中國球迷的行為不僅僅是支持球隊的舉動，而是帶有政治色彩的挑釁。報導引述遼寧一名不願具名的姜姓球迷表示，這些中國球迷的舉動理應受到譴責，「球迷要支持心愛的球隊，可以喊口號鼓勵，藉體育帶節奏批評別的國家專制，我絕不贊成」。

定居南韓的朝鮮族觀察人士樸成秀認為，涉事球迷的行為可能不僅僅是針對南韓，而是借此為中共政權辯護。然而，他強調，光州事件與中國「六四」事件有根本性區別。

他認為，全斗煥被法院審判甚至坐過牢，受到了南韓法律的嚴懲，社會正義受到了一定的伸張，但中國「六四」事件中的劊子手們仍在共產黨的軍隊裡；全斗煥發動的「518民主革命」鎮壓行動後來被南韓政府平反，但中國的「六四」沒有被平反。「中國球迷舉起全斗煥照片和南韓球迷舉起『六四』照片，政治上的震撼力和影響力及殺傷力是不一樣的」。

山東泰山在大好形勢下選擇退賽，人民日報前體育部主任記者汪大昭認為，球迷的舉動應受到譴責，但不應過度解讀山東泰山退賽的影響；「這不是有組織的行為，也不是眾多人的行為，只是少數個別人。他們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種行為在國際上都是普遍受譴責的，不被認可的」。

不過，也有分析人士認為，此次事件可能會對中國足球的國際形象造成長期影響，特別是在體育政治化的背景下，如何平衡體育精神與政治敏感度，已成為中國足球面臨的重大挑戰。

報導引述廣東觀察人士林生亮指出，未來中國當局可能會更加嚴格控制體育場上的政治行為。「這個事情（球迷舉牌）事件上，中國還是有漏洞的，演變成政治事件。它一定會嚴加防範。（日後）舉牌、舉外國人或者身分不明人士的頭像等情況，它都會把它上升到維穩的角度」。

禁政治宣傳 國際慣例

據聯合新聞網「轉角24小時」報導，事實上在足球場上，因球員或球迷做出被視為政治宣傳的舉動，球隊為此受罰的情形所在多有，上至國際足總（FIFA）、下至各國足協，都強調「足球歸足球，政治歸政治」，例如禁止球員在場上脫去球衣的規則，為的就是防止球員在身上穿著或寫著政治標語，藉機進行傳播。

近年較知名的案例，包括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瑞士國家隊中有多名科索沃人，在小組賽對戰塞爾維亞時，對與之有著深厚國仇家恨的塞爾維亞球隊狠狠進行了報復——先是中場球員札卡（Granit Xhaka）踢進扳平球後，在胸前比出科索沃國旗上的雙頭鷹手勢，其後隊友夏奇里（Xherdan Shaqiri）補時絕殺塞爾維亞也比出同樣的手勢。FIFA裁決札卡與夏奇里各罰1萬瑞士法郎（約1.1萬美元），與兩人比出同樣手勢慶祝的瑞士隊長利希施泰納（Stephan Lichtsteiner）也被罰了5000瑞郎。

球迷脫序 球隊得被罰

而塞爾維亞球迷也在看台舉著「科索沃是塞爾維亞的一部分」標語，塞國足協、足協主席和總教練因球迷的挑釁行為和政治活動受罰，總計被罰了6萬4000瑞郎——在球場滋事的球迷，受到的最大懲處往往是被永久禁止入場觀賽，但其所支持的球隊，也必須為球迷行為買單，連帶受罰。

足球場上無法被禁絕的政治表達還有政治打壓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中國球迷的脫序行為本就時有所聞，例如2023年6月15日，中國主辦方邀請阿根廷國家隊和澳洲國家隊到北京踢友誼賽，一名球迷在球賽過程中闖入球場、直奔阿根廷隊長梅西（Lionel Messi），擁抱梅西後又繞場奔跑，最後才被保全人員扛出場。事後該球迷還自豪表示覺得自己這麼做「很酷」，省下了用正規方式尋求與梅西合影的昂貴天價。

球迷入場是另一個FIFA及各國足協都強力禁止的行為，更攸關球員的安全問題，但其他中國球迷對該位闖入者的評價大多是盛讚和簇擁。這名18歲球迷隨後被警方行拘並禁止觀賽1年。

後來2024年梅西隨效力的球會國際邁阿密（Inter Miami CF）到香港踢表演賽，因腿傷沒有下場，導致了香港和中國球迷鋪天蓋地的謾罵，當時甚至中國官媒「央視」都突然在微博上貼出梅西老對手C羅（Cristiano Ronaldo）的照片並盛讚，疑藉誇讚曾說中國是第二故鄉的C羅，來貶低梅西；即使梅西拍攝影片親自解釋傷勢情況，中國輿論仍一口咬定影片是合成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