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情殺頻傳 華人怎麼了？

最近幾個月，加州連續發生幾起殺妻案，而且死者都是華裔女性，引起美國華人的強烈關注。2024年1月16日，在Google工作的華人工程師陳立人（Liren Chen，音譯）殺死妻子于軒一（Xuanyi Yu，音譯），妻子同樣也在Google工作；兩人均為27歲，同為中國清華大學同學及聖地牙哥加州大學同學，去年4月，兩人還以205萬元買下一套共同的房產。

今年1月8日，北加富裕小鎮洛斯蓋圖40歲華人女子余鶯鶯(YingYing “Dawn” Yu，音譯)長期沒有回到矽谷公司上班，引起了同事們的擔憂，於是報警。警方在與其56歲的丈夫伊格（John Maxey Yeager）交談中發現了多處前後矛盾的說法，於是將其帶走進一步調查。最終，伊格坦承去年12月31日以繩索勒斃妻子余鶯鶯，棄屍聖塔克魯茲山區(Santa Cruz Mountains)。法庭證詞顯示，余鶯鶯從家中逃出時，曾數度詢問伊格是否要打死她，警方從鄰居的監視器畫面中找到伊格家暴余鶯鶯的證據。

2023年12月21日，35歲的哈斯凱爾（Samuel Bond Haskell IV）被控殺死華裔妻子李梅並分屍。37歲的李梅在11月初失蹤，一起失蹤的還有她的父母、72歲的李高山和64歲的王艷香。警方指出，11月7日，哈斯凱爾雇用四名臨時工，從住所中搬運幾個沉重的黑色塑料垃圾袋，其中一個工人出於好奇打開袋子，發現人體殘肢。警方查看監控後發現前一天哈斯凱爾棄屍的錄像，之後將其逮捕。12月18日，洛杉磯法醫辦公室確認屍塊來自李梅的遺體，證實她死於11月8日，死亡地點是停車場。

洛杉磯華人資訊網報導，2023年4月29日，奇諾市（Chino）一名年僅24歲的華女慘死家中，兇嫌係其同居男友張思博（Sibo Zhang，音譯）。警方接獲報案後抵達現場，開始排查可疑住宅，鎖定了兇嫌張思博所在的住宅，並增加了更多警力開始對住宅進行檢查。警方發現了兇嫌張思博及身中多刀的華人女子，女子當場死亡。警方以謀殺重罪逮捕了時年32歲的張思博，張被關押在西谷拘留中心，不得保釋。

2021年4月9日，洛杉磯一家餐廳發生命案，兩名華人男女遭槍殺。 媒體發布了一段現場監控影片。兩名受害者在餐廳落座後沒多久，槍手景亦新（Jing Yixin，音譯）走入餐廳，他手裡拿著一個紙袋。直接走到受害者面前，從紙袋裡拿出手槍，朝著男性受害者開槍，對方直接倒在桌上。女性受害者衝過去阻攔，但景亦新直接把女性受害者推倒，繼續朝她開槍。隨後，景亦新又朝著兩人身上補了數槍。

殺人後的景亦新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一旁等了足足20秒的時間，確認兩人已經死亡後，才徒步離開。調查顯示，槍手是針對死者而來。嫌犯後在墨西哥邊境被捕，其身分為女性死者的丈夫，這對夫妻育有兩名女兒，分別為9歲和12歲。

華人工商網曾經刊登一篇文章，討論「為什麼中國留學生在美情殺案件頻頻發生」。文章說，「在愛情的道路上，疼痛的往往是自己。多少人勸說，還是難以走出這些複雜的情緒。覺得感情分手這事可能真的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由於文化不同、語言不同、還有重重的學業壓力，來美留學生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結果在感情生活上真心付出，還被傷得如此之深，確實讓當局者非常氣憤。如果能及時止損，從負面情緒中快速走出來，也是一種人生的經驗。但是，也有一些想不明白走入死胡同的人，一時衝動，卻造成了兩個家庭的不幸。以下是近年來中國留學生在美發生的情殺案件。

因愛生恨 不惜玉石俱焚

2015年，印第安納州布魯明頓的警方公布，印第安納大學布魯明頓分校（IUB）被刺死的21歲中國女留學生王瑤琳（Yaolin Wang，音譯）和已身亡的行凶者蕭傳林（Chuanlin Xiao，音譯）並非情侶關係。行凶者蕭傳林一直騷擾糾纏受害者王瑤琳，並跟蹤王瑤琳到她所轉的新學校，最後殘忍地刺了受害者十多刀致其死亡。警方於9月30日晚間9時20分左右接獲報警，在公寓發現兩人死亡。警方推測，蕭傳林用利器將王瑤琳捅死後，上吊自殺。

2014年9月26日，愛阿華州愛阿華市警方在一輛市郊公寓外停放的車輛的後車廂發現一具屍體。其後警方認定死者是來自中國的20歲女留學生邵童，生前就讀於愛阿華州立大學（Iowa State University），而案發車輛也正由她的名義所註冊。她此前曾被報告稱其已經失蹤9天。死因被認定為窒息致死的他殺。警方通緝其男友李向南，然而李在案發後匆匆飛回中國，2015年5月，李向南在中國自首。2016年3月23日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該案，當年6月22日公開宣判，被告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根據媒體報導，邵童在國內有男朋友，但仍在美國和李向南來往，而事發前，邵童還向李向南表示她又有了喜歡的男同學，周一至周五與新歡在一起，周末和李向南在一起。邵童跟另一個男人的談話被李向南聽到，讓男孩徹底憤怒。愛阿華警方也把這段情變判定為嫌疑犯李向南殺害邵童的動機。

2013年9月27日，伊利諾大學29歲中國籍博士次永飛因感情糾葛闖入25歲前女友黃夢塵的公寓，將其割喉殺害。次永飛被判46年監禁。次永飛在讀數學系博士第6年，黃夢塵也在同一所大學的藝術系攻讀博士第3年。他們剛分手，而次永飛因不滿前女友立刻找到了新男友而行凶，並在殘忍地殺害被害人前對其進行了毆打和辱罵。

2009年1月21日，維吉尼亞理工學院的博士朱海洋因求愛不成，持刀殺死女生楊欣，並將頭顱砍下。2010年4月19日，朱海洋被當地法院法官裁定一級謀殺罪名成立，判處終身監禁，不得假釋。法官形容案件是一起冷血及經過精密計算的犯案。根據知情人士透露，楊欣到達學校時還沒有找到住處，就在朱海洋住宿的地方借住，朱海洋對楊欣非常有好感。就在這借宿的短短十多天，故事就已經從懵懂的愛情故事發展成恐怖的刑事案件。

2005年8月20日，陳丹蕾與其在美留學的丈夫何雷因感情糾葛而積怨。陳丹蕾曾於2004年12月間持刀刺向何雷，因此曾遭警方逮捕，後來獲准保釋。2005年8月20日清晨，陳丹蕾在其住處內，將何雷槍擊致死。之後，陳將何的屍體肢解，裝入車內後，將車輛棄置於一停車場內，後被警方查獲。同年8月25日，陳丹蕾持何雷的中國護照逃離美國，隔天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被邊檢民警發現而扣留，陳丹蕾交代了在美國殺死何雷的犯罪事實。

2004年5月31日，肯塔基大學中國留學生張棟於5月31日在芝加哥的一間公寓裡勒死了24歲的女友顧妍，隨後將其屍體裝上轎車，一路南下開進鄰近的印第安納州。途中，他買了一把鐵鏟，最後將女友屍體埋在了該州首府以南約百公里處的一片玉米田裡。張棟被控一級謀殺罪，但在開庭前，張棟在看守所內自縊。媒體揭露，其殺人動機可能是張棟兩次求婚被拒絕。

就在上述案件發生前不到一個月，路易斯安納大學拉菲耶分校25歲中國留學生羅海明，在宿舍內殘酷殺害了女同學陳婷，連刺128刀後逃逸。警方跟蹤羅海明橫越了6個州，2004年5月16日下午，羅海明被紐約警方逮捕。2006年3月14日，他被判處40年監禁。

文化差異 導致夫妻衝突

紐約江傑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社會學系教授李安娜博士說，美國很多凶殺案件，兇手亦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出手。谷歌工程師陳立人出手毆打妻子，一定是極度憤怒，但又沒有其他方法解決，只能出手打人。她指出，美中之間的文化差異，可能是導致男方打死女方的原因之一。

她說，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男方賺錢養家，女方操持家務。但是，他們來到美國後，發現美國男女平等，男女都可以賺錢養家。而女方很快就適應了美國的這種性別平等，但男方卻持著中國的保守觀念。「可能是這種觀念的差異，導致夫妻雙方的衝突。」

在美國，不管是家庭、社會或國家，遇到問題先討論，尋找解決方法，最後達成一致的意見。因此，雙方是平等的，不存在誰高誰低。但是，在中國則不同，老師可以打學生，家長可以打孩子，學生之間也用拳頭說話。

她說，此外他們承受巨大的工作及生活壓力。她說，留學生畢業後留在美國，要過許多關卡。他們先要找到工作，然後申請工作簽證，過了幾年再申請綠卡。「從畢業到拿到綠卡、結婚生子，起碼要好幾年時間。」

但是，陳立人夫妻倆則是例外。不管在美國人或中國人眼裡，他們都是成功人士，只是要維持這地位必需要承受許多壓力。兩人已經結婚，買下205萬元的房產。「也許，他們提前買下房產增加了工作及生活壓力。」她說，他們的房產用貸款購買，工作對他們很重要，同時保持婚姻狀態也很重要，因為一個人的薪水很難支撐房貸。 如果一方失去工作，或一方離開婚姻，他們的財務馬上就陷入困境，「因此，他們的壓力巨大」。

這位研究社會學的女學者說，離婚對傳統華人男性影響很大。對華人來說，離婚、賣房、失業，不只是失敗，還有一個面子問題。而美國人不一定認為面子很重要。她說，Google雖然薪水高，但是工作壓力也很大，綠卡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期間工作不能失去。因此，外籍男性的壓力很大。

阻止家暴 中美執法不同

紐約律師邱惠月認為，陳立人殺妻很可能是當事雙方都對美國法律有誤解而導致的一場悲劇。他曾經看過網路上有篇文章談到網名為Liren Chen的帳號的發文。發文作者稱，有一天，他和他老婆吵架，然後他動手打了老婆，他老婆就撥打911，於是美國警察就上門將該男子抓走了。「Liren Chen」表示因為他有較好的學歷、沒有前科，警察最終放了他，並且要他保證以後不再動手，兩個月之後再上法庭。

他被釋放後，感覺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想到動手打了老婆一巴掌，竟然會被戴上手銬，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戴上手銬。他開始請律師代理，而律師讓他謹慎處理此事，因為這可能會影響他加入美籍。「Liren Chen」稱，他老婆知道這種情況後，也感到後悔和茫然。她只是想給老公一個教訓，沒想到會因此讓他被逮捕，還會上法庭，這讓她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他認為，這反映出雙方都對美國法律缺乏了解。從這些言行可以看出，當事人來自中國，潛意識可能以為美國警察也會像中國警察一樣處理此事。他說，中國警察如果接到家暴報警，警方會對夫妻倆進行調解。如果兩人沒事了，就會離開，不會抓人。但是，美國警察對家暴的執法不同，首先是阻止家暴。萬無一失的辦法就是帶走一個。 如果有違法，就必須逮捕。他說，逮捕指的是被帶到警局，照相捺指紋加監禁。因此，許多中國移民對美國警察的執法力度感到驚訝。

加州律師劉龍珠表示，有人天性涼薄，沒有做人的良知，缺乏人文關懷。他指出，有些中國年輕的理工男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什麼都照自己的意願來。陳立人覺得自己是典型的高富帥，憑什麼搞不定女友？他說，他們追女友和追求學業是一樣的。「如果對方不同意，就強求，死纏爛打。」他指出，不管自己條件多好，也要尊重對方，強求不得。如果雙方感覺很好，就在一起。如果一方感覺不好，就分手，這樣才不會發生類似悲劇。

情侶暴力 中國學生嚴重

在Google華裔工程師殺妻案傳得沸沸揚揚之時，哈佛大學前實驗室主任陶瑞教授在網路上發布「陶瑞：中國留學生情侶暴力狀況分析」一文。 文章的一個觀點是：中國留學生的情侶暴力情況特別嚴重，明顯高於其他族裔。

文章稱，十年前，陶瑞受邀參加美國大學招生的會議，出席會議的多是大學招生官以及做學生工作的人。同時，白宮、國務院、移民局的政府官員也來參加。當時，中國留學生人數超越了日本成為第一留學大國，所以有個討論中國留學生的專場。有數千名觀眾來聽他們四個演講和討論。

密西根州立大學中國留學生當年是美國大學裡最多的。密西根州立大學的學生處主任說，他們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一般是不太會惹上法律麻煩的，犯罪率很低，不像很多其他留學生群體容易惹上酒駕或吸毒的問題。但是，中國留學生有一個問題卻明顯高於其他留學生群體，也高於美國本土學生，就是家庭暴力。情侶之間大打出手的情況非常常見，常常驚動警察。他講完這番話以後，各大學的招生官都非常認同。

獨生子女 欠缺人格塑造

當時，大家向他詢問其中的原因。他分析有兩個原因：第一，中國留學生大多是獨生子女。大量研究證明，兒童期間和兄弟姊妹一起長大，對於社會人格的塑造至關重要，然而大部分中國學生在這方面很缺乏。這些被家長們眾星拱月捧大的小皇帝和小公主們，成長時接觸的社會以及人際關係和現實有相當大的距離。而他們第一次步入社會，就遠渡重洋，完全離開家人的管束，口袋裡又有錢，又常是第一次談戀愛，所以出問題的比率較高。

第二，家庭暴力在中國國內很少上升到刑事，也很少有人「多管閒事」，但是在美國，鄰居、同事看到夫妻大打出手會報警。特點之一是中國留學生裡「女生打男生」和「男生打女生」一樣普遍，這令許多學校的官員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在其他群體裡面，一般都是男生的主動暴力比較高。

他指出，有研究發現，歐美的女學生普遍心理上認為自己在學習和事業上不如男生，但這個研究在中國卻有不一樣的發現，「中國女生心理上覺得自己的學習能力和男生一樣強」，所以才有這樣的表現。

波士頓某高校曾有一對留學生情侶 因瑣事激烈爭吵；女方幾次要出門，都被男友拉住，要把問題「說清楚」，因發生抓扯和聲響，被物業報警；到現場了解情況的警察看到女方手腕處有抓扯傷痕，要將其男友帶走調查，雖然該名張姓女同學反覆向警方解釋只是情侶間的小矛盾，但警方不予理會，只好致電總領館求助。

中國駐紐約總領館在微信公共號發布了「心平氣和化矛盾，勿因衝動惹麻煩」一文，提醒華人和留學生凡事以和為貴，與親人或友人之間發生爭執，務必管控好情緒，心平氣和溝通，避免因為不當用語或肢體衝突給自己帶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