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從止痛到奪命 芬太尼吞噬年輕人 成社會一大危害
![芬太尼氾濫對美國社區影響嚴重,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大危害。(圖/123RF)](https://pgw.worldjournal.com/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wj/realtime/2025/01/21/31343923.jpg&x=0&y=0&sw=0&sh=0&sl=W&fw=800&exp=3600&q=75)
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CDC)網站發文稱,過去十年中,美國過量用藥案例經常與非法製造的芬太尼(fentanyl)有關。僅在2022年,8萬多例藥物過量死亡案例涉及鴉片類藥物(Opioids),而芬太尼是其中一種。「2022年的過量服用案例比2021年增加了近5%,幾乎是2013年的24倍。」目前,18歲至45歲的美國人的主要死因是「芬太尼服用過量」。
紐約江傑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社會學系教授李安娜博士說,許多芬太尼使用者本來就是一名普通的病人,因為止痛需要長期服用處方鴉片類藥物,最後上癮。上癮後,因無法向醫師取得合法鴉片,他們就去街頭求購非法藥物,或在社群媒體上購買,最後導致芬太尼氾濫成災。目前,芬太尼氾濫對美國社區影響嚴重,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大危害。
![美國過量用藥案例經常與非法製造的芬太尼有關。(圖/123RF)](https://pgw.worldjournal.com/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wj/realtime/2025/01/21/31343924.jpg&x=0&y=0&sw=0&sh=0&sl=W&fw=800&exp=3600&q=75)
★為了止痛 芬太尼易上癮
李安娜說,與其他吸毒者不同,許多芬太尼使用者都沒有習慣使用非法毒品。他們本來就是中產階級,最初使用處方鴉片是為了止痛,後來因為長期服用上癮。他們透過正規管道買不到,就去街頭想辦法,最後走上一條不歸路。
她說,鴉片類藥物是一類可減輕疼痛的物質,故許多醫師鼓勵病人使用鴉片類藥物止痛。它有三種形態:
1.天然存在的(源自罌粟植物);2.半合成的(在實驗室中製造,但結構與天然的鴉片類藥物類似);3.合成的(在實驗室中製造,結構與天然的鴉片類藥物不同)。
目前,最常用的鴉片類藥物是以下三種:1.處方鴉片類藥物。2.海洛因。3.非法製造的芬太尼及其類似物。
鴉片類止痛藥是處方藥,只有用醫師的處方才能購買。在使用這類藥物之前,病人首先要簽署一份合約。按照這個合約,病人在服用鴉片類藥物期間,每個月都要做藥物測試(drug test),醫師根據檢查結果選擇是否繼續給處方藥。
若是體內的藥物含量較低,就表示病人可能沒有全部服用醫師規定的劑量,病人很有可能把藥物拿去賣錢了。若是體內含量較高,醫師可能認為病人除了服用處方上的藥物外,同時服用了其他的毒品。「不管是上述含量較低還是較高,醫師很有可能會切斷藥物供應。」
研究發現,鴉片類藥物會作用於人們的大腦,服用者會感到放鬆、舒適與開心,因此病人就會想繼續服用。它最初是正規藥廠生產,後來有人非法生產,透過街頭人員或社群媒體出售。「這些藥物效果強得多,服用後很容易會致死。」因此,芬太尼致死率不斷增加。
![研究發現,鴉片類藥物會作用於人們的大腦,服用者會感到放鬆。(圖/123RF)](https://pgw.worldjournal.com/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wj/realtime/2025/01/21/31343925.jpg&x=0&y=0&sw=0&sh=0&sl=W&fw=800&exp=3600&q=75)
★為了賺錢 製藥公司生產
李安娜說,美國有幾家藥廠生產這種止痛藥。生產出來以後,藥廠的銷售人員就遊走於各醫療機構,鼓勵醫師向病人開出這種止痛藥。「他們向醫師保證,如果定時服用一定的劑量,病人不會上癮。」藥廠也向醫院和診所提供獎勵,因此醫師就向病人推薦此藥。美國政府已經起訴了主要生產鴉片類藥物的藥廠普渡製藥公司(Purdue Pharma)。
麻州政府網站披露,2018年6月12日,該州總檢察長起訴普渡製藥公司、其董事會成員和高管,指控他們非法行銷鴉片類藥物並從鴉片類藥物氾濫中獲利。自2008年以來,普渡製藥公司銷售代表已訪問醫療辦公室15萬次,銷售了7000萬劑,創造了5億元的收入。
起訴書指出,他們誤導處方人員和消費者,隱瞞鴉片類藥物的成癮性和健康風險,以讓更多人服用這些藥物,服用劑量更大、服用時間更長,從而公司利潤增加更多。起訴書指控普渡助長了鴉片類藥物氾濫,自2009年以來,670多名麻州居民因服用普渡鴉片類藥物而死亡,數千人因成癮而痛苦掙扎。
總檢察長在起訴書中,還提到16名普渡現任和前任董事和高管,指控這些人作為領導層指揮了普渡的欺騙行為。普渡製藥公司及其高管建立了一個基於欺騙和成癮的價值數十億元的企業。他們賣的藥愈多,賺的錢就愈多,麻州受苦和死亡的人就愈多。「鴉片類藥物氾濫在麻州每天造成五人死亡。」目前,普渡藥廠因為繳納罰款已經破產。
媒體去年12月14日報導,美國檢方起訴顧問業巨頭麥肯錫公司(McKinsey & Company),指控該公司幫助普渡製藥公司促銷其高度易成癮鴉片類藥物痛始康定(OxyContin),因此對服藥過量死亡事件負有責任。檢方還指控麥肯錫公司犯下一項重罪,罪名是以妨礙調查為目的蓄意銷毀證據以及犯下一項輕罪,罪名是蓄意與普渡製藥公司共謀教唆對藥物進行不實標示。檢方宣布,麥肯錫願意支付6億5000萬元達成和解。
李安娜表示,美國許多大型零售商也出售鴉片類止痛藥,如CVS、沃爾瑪、沃爾格林(Walgreens),間接地為癮君子買藥提供了方便,而且這些零售商把關不嚴,甚至假的處方也能買到藥。「也有不道德的醫師不停地開藥方,病人不停地買毒品。」
![路透記者拆開中國賣家寄來的包裹,裡頭是製作芬太尼原料。(路透)](https://pgw.worldjournal.com/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wj/realtime/2025/01/21/31343927.jpg&x=0&y=0&sw=0&sh=0&sl=W&fw=800&exp=3600&q=75)
★管理不嚴 毒品大量流入
李安娜指出,目前,芬太尼進入美國消費者手中主要有兩個管道:第一個管道:是合法管道。美國藥廠生產止痛藥,然後透過醫師處方進入病人手中。現在看來,政府逐漸把這條路堵死。第二個管道:就是非法管道,牽涉到相關國家。
她指出,聯邦政府相關部門經過調查,大致摸清非法芬太尼進入美國的管道。這些芬太尼原料多來自中國。芬太尼先運到墨西哥,加工製造成毒品後,再從墨西哥偷運到美國。調查機構發現,來自中國的化學合成鴉片類藥物,效果比自然的原料還「強很多倍」。因為這類合成藥物更有效,很受病人及用藥人士的歡迎,但也導致更多的死亡。
路透去年12月18日發布調查報導,揭露了墨西哥販毒集團是如何依賴中間商從中國獲取芬太尼前體(precursors)化學品,再透過合成再製,將芬太尼最終銷往美國。化名哈維爾的中間商揭露,他建立空殼公司,扮成藥品或肥皂製造商合法申報化學品進口,向中國採購芬太尼原料。接著,透過小批量空運或大批量海運的方式將原料運往墨西哥,這些原料會偽裝成普通商品,如咖啡或蛋白粉。
為了確保化學品順利通關,他會花大錢賄賂海關、港口官員,甚至海軍。此外,他還會賄賂當地執法機構,避免受到干擾。在化學品入關後,他們使用貼上合法公司標誌的車輛將原料運送到祕密倉庫,或用小型飛機將化學品運送至偏遠地區的實驗室,以確保毒品實驗室有源源不斷的原料。
哈維爾表示,他的團隊每周可以生產100公斤的芬太尼粉末,每年可以製造26億片芬太尼藥丸。報導稱,因許多關鍵化學品具有雙重用途不能禁運,加上監管鬆散、貪汙腐敗、且與中國禁毒合作進展緩慢、在墨西哥查緝工作屢遇困難,都導致美國的反毒活動面臨巨大挑戰。
李安娜認為,目前的芬太尼濫用與上個世紀的快克可卡因(crack cocaine)氾濫相似。「快克可卡因很容易上癮,鴉片和芬太尼也是。現在的芬太尼就是那時的可卡因。」聯邦1987年的調查結果顯示,在45歲以下的人當中,約有一半以上的美國人至少使用過一次毒品。美國三大毒品大麻、古柯鹼、海洛因銷售量每年高達近1.6萬噸。
她表示,1980年代及1990年代初期是美國毒品氾濫的高峰期。在那些年中,美國的吸毒者人數已穩定在4000萬人左右,每年至少使用一種毒品的人數約占全國人口的六分之一以上。自1990年代以來,毒品的年銷售額已達1000億元以上,美國人每年用於購買毒品的支出為500億元以上。
![芬太尼是處方藥,用於麻醉和止痛。(圖/123RF)](https://pgw.worldjournal.com/gw/photo.php?u=https://uc.udn.com.tw/photo/wj/realtime/2025/01/21/31343926.jpg&x=0&y=0&sw=0&sh=0&sl=W&fw=800&exp=3600&q=75)
★兩大原因 致芬太尼氾濫
紐約佩斯大學(Pace University)健康科學系副教授史律說,他讀博士時研究的是吸菸上癮者的言行。他從2017年起就開始研究藥物成癮的精神和行為及其治療後的康復。他表示,美國是世界上芬太尼濫用最嚴重的國家。「美國的芬太尼濫用的主要原因是美國製藥廠的誤導和醫療界濫用止痛藥。」
熟知情況的他說,製藥廠最初向醫療機構推銷鴉片類止痛藥的時候,將其說成「不會上癮」,誤導了醫師和終端消費者。同時,美國醫師比較尊重人權,不能讓病人疼痛,因此醫師傾向於病人服藥止痛藥。「若是在中國,醫師都會建議病人忍一忍,病人也願意忍一忍。」
目前,芬太尼有兩種類型:藥用的芬太尼和非法製造的芬太尼,兩者都是在實驗室中製造的合成的鴉片類藥物。醫師開藥用芬太尼來治療劇烈疼痛,尤其是手術後和晚期癌症。「芬太尼是處方藥,用於麻醉和止痛。」而非法製造的芬太尼則在街頭銷售,滿足成癮者的需求。
他說,以前鴉片類處方藥管理不善的時候,有的醫師(包括牙醫)甚至會開一個月的止痛藥,讓病人服用,實際上病人那時還沒有感到疼痛。而且,芬太尼是一種速效合成鴉片類藥物,這類藥物只要服用五天或一周就會成癮。一旦成癮,醫師就不敢給病人開處方藥了。「醫師不開藥,病人就會自己上街去找藥。」
到了2010年,美國鴉片類藥物氾濫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於是,聯邦政府和各州政府開始推出有關法律,限制鴉片類藥物的使用劑量,控制鴉片類藥物的氾濫。這些措施雖然減少了濫開合法鴉片類藥物的現象,但是在整體上對控制鴉片類藥物成癮問題「為時已晚」。
當時,美國國內鴉片類藥物的消費者市場已經形成。有了這個市場,供給方應運而生。美國製藥廠持續生產,走私集團大量走私芬太尼,形成供應網絡,成癮者也愈來愈多,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大危機。
★1990年代 鴉片類藥濫用
瑪塔‧吉桑(Marta Concheiro-Guisan)是紐約江傑刑事司法學院(John Jay College of Criminal Justice)毒理學副教授。她的研究重點是開發技術來確定唾液和頭髮等生物樣本中芬太尼的存在,以檢測這種物質的近期或過去使用情況。這位藥學及哲學雙博士表示,芬太尼濫用可追溯到1990年代。當時人們過度開立鴉片類藥物來治療各種疼痛,導致美國很大一部分人口使用和濫用此類藥物。
芬太尼過量服用在2015年左右開始上升,當年造成1萬2000人死亡,到2023年死亡人數上升至7萬2000人。她表示,芬太尼最大的危害是死亡,因為過量服用很常見。「這是一種高度成癮的物質,因此它會嚴重損害任何使用者的健康。」
她介紹,在2015年至2016年,鴉片類藥物街頭供應開始從海洛因和處方鴉片類藥物轉向芬太尼,因為這種物質易於製造和運輸。她表示,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涉及多個層面。當然,有必要停止芬太尼供應,但也需要在預防和健康相關問題上進行大量投資,以減少與毒品有關的問題。芬太尼的解決方案是「教育和預防計畫,以及對當前使用者的身體和精神治療」。
芬太尼濫用的情況遍布美國各地。她表示,就死亡總數而言,紐約和佛羅裡達州位居榜首。按人口調整後,西維吉尼亞州的死亡率最高。統計顯示,西維吉尼亞州每10萬人有40.03人因此死亡。2022年,加州因芬太尼死亡的人數全國最多,達6453人。
李安娜指出,從統計來看,芬太尼濫用比較嚴重的是中西部的一些小城市,像紐約市、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比率不是最高的。紐約市是一個開放的大城市,有許多幫助上癮者的機構,人們求助很方便。但是,在美國一些小鎮上,上癮者求助無門,導致濫用日益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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