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農村(上)

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最難忘，尤其是剛懂世事時，那段翻樹葉尋覓會格鬥的蜘蛛、在小河裡捕撈色彩斑斕的熱帶魚、與小朋友嬉戲追逐、滿山亂跑的童年，永遠刻印心上。

日占時期的馬來西亞，我家搬到柔佛芭莪附近的農村，我的童年因此同許許多多人的不一樣。熱帶農村樸素平淡和天真無邪的那段生活，好像早已浸入我的靈魂，這一生，無論流浪漂泊到哪裡，它總常常撩起我無限的思緒，使我魂牽夢縈。

在馬來農村，我同馬來人交朋友，說他們的語言，同他們很熟，在他們家玩。

馬來人的房子，茅草樹皮圍牆，屋頂是厚厚的「阿搭」葉所蓋，十幾層的樹葉，再酷熱的日照也透不過，屋中舒適清涼。屋子是建在四、五尺高的木樁上，樓板是用檳榔樹木條鋪的，木條有間隔，留有縫隙通風，這種房子也稱浮腳樓。

屋子四周有序地種植各種花草，常年都見得到豔麗芬芳的花朵、色彩繽紛的熱帶觀賞植物。有一種花木，與桂花相似，到了黃昏，能散發濃濃香味，當涼風輕輕吹送，就把花香從樓板的間隙，送進屋內。此時，勞作完畢回到屋裡的人，吃過晚餐在閒聊休息，無不感覺身心舒暢，一天之勞累也洗滌乾淨，陶醉在大自然恩賜的幸福懷抱中。

不用家具的村屋，家家都有水草或竹皮編織的席子，用來睡或坐，不用時就捲起來放在一旁。屋子四面都有窗，窗的大小約三尺乘四尺，窗門是從下方向外推出去，上部連接牆，斜斜向外的那面遮風擋雨，伸出去空曠的下方，架起一塊木板，這就當著屋裡的桌子或櫃子。一家的碗碟鍋盆或紗籠等日用雜物，都分別擱到各窗架上，省卻了要特別去打造櫥櫃家具。窗前放有水桶和小灶等，屋裡十分寬敞。馬來人席地而坐，香蕉葉盛飯食，以手抓吃。門口樓梯，必要時還可以收起放進屋裡，以策安全。

傍晚期間，常在屋旁焚燒地裡挖出的一種樹脂，燒起來，飄浮滿村的松香味，行走在遠遠的村邊都聞得到。那種味道，據稱有驅趕蚊蟲和消除瘴氣功能，這是馬來熱帶農村才有的、無以代替的獨特味道。

椰子樹環繞的馬來人村屋，一般建在河邊，並且家家有一條舢板船泊在岸邊，以備使用。河裡常在傍晚放下竹編魚籠，期待著每天早上撈起有驚喜。

我最喜歡同馬來人的孩子們在樓下熬椰子糖，當然，主要是大人在操作。熬糖時間很長，要熬到椰漿很黏稠時才倒入竹筒裡等待凝固。我們小孩子在那裡轉進轉出、跑上跑下，給大人傳遞點什麼的，忙個不亦樂乎。這樣的日子，每個人都可以大飽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