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

淡淡的四月天，朵朵白雲點綴在碧藍的天空上，寧靜而美好。這兒是賭城郊區，是個十分適宜居住的退休城市，整潔、清新，房屋摩登漂亮卻售價合理，不收州稅，沒有暴風雪侵襲，除了夏季較熱，其他春、秋、冬三季幾乎都是亮麗的豔陽天。難怪住慣美國東海岸、常年被風雪肆虐的人們，退休後紛紛搬遷來此。

那天，師大附中校友會主辦人邀請大家聚首，果然，人們出席踴躍，加上台大校友總共有八十多人，這是疫情蔓延以來，算是最熱鬧的一次面見面的活動了。會場邀請了盛名遠播、也是台大校友的皮膚科醫生演講，深入淺出，精采而動聽。午餐由當地「鹿鳴春餐館」供應，這家餐館以道地的北京烤鴨及佳餚聞名。

三年疫情阻隔了歡聚，朋友們大都許久不見，大廳裡驚喜呼喊聲此起彼落，如今見面似有說不完的話，大家喋喋不休，好不熱鬧。最令人驚喜的是，黃瀓校長的夫人也出席了這次活動，她雖已九十七歲，卻耳聰目明，聽說麻將打得一級棒。校友們對她的出席報以熱烈掌聲，同聲高唱附中校歌……。

雖然我只在附中當英文老師兩年，卻對那段歲月充滿美好回憶。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記得那天師大英語系主任把我召到系裡，說是師大附中校長黃瀓需聘請英文老師，請他推薦系裡學生。拿著推薦信，懷著兢兢業業的心情去見了黃瀓，啊，他竟是那樣的平易近人，遠不是想像中的嚴肅學者，更毫無官僚架子，卻是一位和藹可親溫文儒雅的年輕人。

他迅速看了推薦信，親切詢問一下個人生活狀況，當場就表示會很快送上聘書。那時剛畢業不久，缺少自信，再三對黃瀓說，自己只敢教初中一年級學生，他當即表示：「看你的言談舉止，高中生你也可以勝任。」我以為這只是泛泛的恭維話，誰知收到聘書 打開一看，原來讓我教的竟是初三和高二。

這真令我緊張不已，只有回家苦苦準備課業，並尋找許多資深老師的教書資料做為參考，生怕被學生取笑或轟走， 因為老師被轟走這事在附中曾經發生過。

後來在新澤西遇見當年所教高二班學生，他任職美國高深研究機構，現也搬來同一郊區退休，興趣廣泛，對於文學哲學多所涉獵，如今成為生活中來往比較頻繁的朋友。

師大附中是一個風氣開放的學校，這不得不歸功於黃瀓校長的開拓進取精神。他畢業於西南聯大心理系，是陳雪屏的得意門生。三十三歲的年輕年紀，即被任聘為師大附中校長。那是風雨飄搖的一九四九年，當年學校百廢待舉，而他卻為師大附中建立了開明的校風，以「人道、健康、科學、民主、愛國」做為校訓，開風氣之先，引領潮流。

他對於老師們尊重而信任，不查堂，不看老師講課，抱著培育英才、不培育奴才的宗旨，讓中學生們能夠快快樂樂地自由發揮，活活潑潑地成長為有用的人。

可惜，天妒英才，他在附中做了十三年校長後，辭去繁忙的校長職務，去台灣國立師範大學任中等教育輔導會主任。一九六九年到澎湖視察，忽患急性肝炎去世，年僅五十三歲。聽說附中南樓在他任內所栽植的尤加利樹，如今已經蔚然成蔭。也許，這也象徵著成千上萬的附中人，在世界各個角落有著足以傲人的成就。在此深深為大家感到慶幸，也不得不敬佩當年辛勤開拓經營這片土地的墊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