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回憶(下)

我就這樣當上班長，直到二年級某天被撤職。我的職責之一是保管班級教室的鑰匙，如果我未到教室，所有比我早到的同學們都得等我開門。一般情況下，我會早到學校，但有一天中午午睡，奶奶忘了叫醒我們三姊妹，結果我們起晚了，遲到整整三十分鐘。

我們三人慌張地跑到學校，姊姊和妹妹跑向她們的教室，我在學校門口就看見，王老師和全班同學都坐在教室前的梧桐樹下。我緊張地走過去，王老師沒有批評我，只嚴厲地看我一眼，繼續給同學們講故事。故事講完，下課鈴也響了，王老師說：「我們在外面上課也很有意思。」但她收回了教室鑰匙，解除了我的班長職務。我纏著媽媽買一個長方形藍邊的鬧鐘，放在我和姊姊的床頭。

幾周後，王老師恢復了我的職務。當班長的另一項任務，是幫老師看管調皮的同學，王老師把班裡最調皮的男生安排與我同桌，我把他們管得服服貼貼。有一次副班長熊辰明不服我的建議，和我打起來，班裡所有的同學圍觀，然後演變成所有女生對所有男生的爭吵，王老師又將我停職數月。

往後看到女兒小時候霸道的小大人模樣，我笑著直翻眼：蘋果不會掉在離樹很遠的地方。王老師和黃老師一直教我們到三年級，兩位恩師不僅在學習上鼓勵我，還鼓勵我參加各種文藝、體育活動。二年級暑假，她倆推薦我參加學校游泳課，這真是趕鴨子上架。一個月的游泳課結束，我只學會頭埋在水裡蛙泳，抬起頭就沉下去了。

黃老師和我家住在同一個大院。放學後，黃老師把住在附近的陳翠珍、李華、姜淑彬和我召集到她家，做完算術作業後，教我們做比較難的算術應用題，或出題讓我們四人比賽，訓練我們的計算速度。

黃老師偶爾生病，但她不取消課程，而是讓她上中學的兒子把我喊到她家，說：「你今天就替我當小老師。」我到校，把黃老師布置好的題目抄到黑板上，快下課時再把答案抄上去。當時我那洋洋得意的勁頭十足。

這點驕傲和自豪，讓我喜歡上數學，喜歡做數學難題，在解題中我感到樂趣。來美國後，中文系畢業的我有勇氣改學電腦，我最要感恩的人是黃老師。

四年級班主任是江老師。有一次年級語文考試，有一道題是：寫出以「偷」開頭的詞語。考試結束，江老師問學生們寫了哪些詞語，有偷梁換柱、偷竊、偷懶、偷襲、偷偷、偷聽、偷看……等等，江老師問坐在我旁邊的賈同學，他支支吾吾地說：「偷人。」江老師大笑不止，說：「也行，實在不知道，寫偷人也可以。」教數學的是潘老師，同學們私下都喊他「潘麻子」，因為他臉上長滿麻子，對學生又嚴厲。不過他對我和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同姓。

五年紀級是小學最重要的一年，因為我們要通過初考進初中，學校為我們班安排了兩位縣特級教師，丁老師教語文，徐老師教數學。初考臨近時，我們有幾次模擬考試，徐老師讓每位學生在考前設立分數目標，並記下來。我把目標設在滿分一百分，結果第一次模擬考試我只考了九十三分，我請求徐老師把我的目標調到九十分，他嚴肅地說：「不要輕易更改目標，這一次沒達到，下一次努力達到。」

丁老師叫丁賓如，他總是衣著端正，對家長和同學都彬彬有禮。他告訴我寫作文要樸實、要有真情實感，不要堆積華麗的詞藻。那一年全校作文比賽，作文題目是「燈下」。我記得我寫了燈下的許多人，奶奶、媽媽、老師、買西瓜的人、下棋的人、我與姊妹，還有貓咪黃黃……，我的作文獲得第一名。我驚呆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丁老師比我還高興，他的癟嘴拉開，下巴翹起， 笑起來。他笑的樣子很像我的爺爺。

我們曾到附近農村拾麥穗、摘棉花；全年級排隊去看電影；坐小船過洪水到上街去表演節目；第一次坐汽車到安慶市裡觀摩舞蹈；種篦麻，晚上偷偷到學校「揠苗助長」；在學校開墾的一塊地裡種花生，挖花生；讀第一本童話「木偶奇遇記」，書是哥哥偷來的圖書館準備燒毀的兩麻袋「毒草」書籍......小學時有趣的事情數不完。